在桑德可莱普老爷的头脑中社会主义是恶意调查的另一个名字。他对社会主义者是怎样一群无伤大雅的,不相关的,教条式的人物,以及他们探究的社会问题面有多窄,毫无所知。他真的认为他们对可以改造的人类社会,一个竞争强烈的社会,有一个强大的清楚的计划,随时准备付诸实施,并要将他和他那样的人驱逐出去。现在,他们可能随时随地会这样做。他在黑暗中拼命与这个想法争斗,但驱之不去。他可能是英国活着的人中惟一相信社会主义到了那种程度的人。
在试图将恐惧具体化的不懈努力中,他将所有教授、政府公务员、检察员、社会主义者、社会学者、自由主义者——各类质问者和批评家——以及说到他们就让他充满仇恨的“知识分子”,还有“左派”、“右派”都混为一谈。他想像他们组成一张世界范围的,复杂得难以置信的、远远看得见的网,并在他。周收拢。而他则从来没有真正看清楚过,无法与之正面交锋。他也从不能把他们拖进光天化日之中。他知道他们一直都在那里共谋,策划,接受指示,传递信息,点头,眨眼,做手势,从事破坏。他们分布各处。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与谁在一起。今天他们是耶稣会士,明天是共济会会员,就连法官和律师也可能诡计多端,很难同他们打交道。和谁在一起都不安全。
所有他的合作伙伴,秘书和编辑都熟悉了他的那些奇怪的思想的时候,那时候他会莫名其妙地望着窗外,然后未然地围着你转,仔细察看你的脸。
有时候他也会与你漫无边际长时间地交谈,谈俄国,德国和中国,还会突然问你一大堆事先仔细想好的难题,存心要把你的灵魂都榨出来。
哈罗德的报道对这样的心理恐惧症就像火把点着干草垛一样。
桑德可莱普老爷听说这件事时,没有一点怀疑,但当他在自己办的报纸上读到它时,才起了一点疑心。它的出现是他最恐惧的事的具体体现和确认。他感到自己从一开始就完全了解了。他请哈罗德·里佳美吃晚饭,然后带他去他在温德如城堡的郊区总部,在那里,他用电话招集来所有心腹、手下、侍者、帮闲、女佣、医药顾问、算命者、占星术者、速记员、按摩师、溜须拍马者,以及亲戚。
“事情终于发生了,”他说,“听听里佳美告诉我们什么。我们以前把目标弄错了。肖伯纳、新型商人、无神论者,所有这些人都只是代理人。威胁我们的是火星。听他说,火星!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做什么?”
“我们在生活中珍视的每一件东西,十字架和王冠、民族与忠诚、道德、圣诞、家庭生活只不过是他们的前沿。我们在这里面面相觑,无所事事,而他们则在那里磨刀霍霍,出生、成长、预谋、策划——一个接着一个——这些怪物。我问你们:对此没什么可做吗?”
“噢,老板,”棉花琼斯说,他最善于溜须拍马,“任何事情都得做。但要行之有效。这个您不用操心。”
“整个世界处在危险之中。难以察觉的危险。”
“此事关系重大。老板,我们得立即召开会议,就是现在,就在这里。我们必须保持沉默,直到战略计划和总体事物安排好。老板,几年前您说过:‘危机越逼人,慌忙就越危险。’”
“我这样说过?”桑德可莱普老爷问。
“是的,您这样说过。”
待温德如城堡聚会解散,桑德可莱普极安全地上床休息时,已经是白天了。他的精神越来越镇静。但在所有效忠他的办事处、机构组织里,严肃的疲惫的人们互相出谋划策——谁也不会出卖谁——设计如何应付老板醒来后叫他们采取的行动。
棉花琼斯在总部他的房间里绞尽脑汁,突然间认识到桑德可莱普的神秘的敏感系统。两个年轻的电梯服务生停在二层楼交换信息,没有注意到他已走进电梯。其中看上去更年轻、更机灵的那一位脸上毫无表情地说道:
“吉姆,你听说了吗?老板终于疯了。”
“真的?”
“真的。”
“这事迟早要发生。是什么使他疯的?”
“火星人……”
这两个小鬼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在他们生命中最艰难的这十天里,桑德可莱普老爷周围的随从们使尽浑身解数减缓他的疯狂给予众人的影响。他满脑子似乎都是火星人如恶魔弥漫遍及世界的想法。他排除火星人难以辨认的问题,认为你可以通过他们说的话,他们的行为方式来辨认他们。你可以认出他们因为你从本能上不喜欢他们。不用大屠杀,那已经过时。需要的是对所有这些人进行清洗以拯救我们活着的人种(桑德可莱普)。
里佳美将一些毫不相干的事实,如先天性愚型儿童,带进讨论中,桑德可莱普则抓住它作为依据,认为他们是火星人在地球上制造的第一批受害者。这些人应该被抓起来,隔离起来,应该举行长期的纯洁人种的大会,让所有世界著名的产科医生都参加这个会议,并给他们追加资金,让他们拥有无限的权力。
作为参照,旧日反犹太主义的浊流自然为今日反火星人的新浪潮贡献了丰富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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