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告诉他那个源自地中海东部沿岸诸国的神,那个亚伯拉罕、艾萨卡和雅各布的神创造了整个宇宙,星球和原子,从开始到结束用了六天时间,把这个世界造得美妙绝伦,完美无缺,并让所有一切运转起来,又经过一些被称为堕落和洪水的必要过程之后,进一步调整安排,使人世间的幸福与安全达到极点,使我们的约瑟夫得到永恒的保佑,这在约瑟夫是十分乐意接受的事。接下来,他们拿出那些最令人信服的亚当、夏娃、该隐和亚伯的画像给他看,让他玩诺亚方舟,给他讲简写的《圣经》故事,关于赛弥尔,关于所罗门和大卫,以及他们传给我们的伟大教训,从地中海东部沿岸诸国和岛屿传开直至覆盖整个世界的救世诺言,这些他都深信不疑,因为那时他还没有比较。任何东西都可能是真的,除了他被带进绿色大草地时所感受到的颜色的不同。他被训练成一个单纯地相信一切的小安格鲁人。
然而与此同时,他在家里发现了一本里面有很多动物图的书,这些动物同那些出入伊甸园和登上诺亚方舟的动物大不相同。还有面容愁苦的男人的画像,看上去好像早在亚当和夏娃被创造出来之前就生活在那里了。似乎所有东西在亚当和夏娃被创造出来以前就存在着,但是当他开始对这个没有文字记载的世界产生好奇心,提出疑问时,他的家庭教师却用巴掌给了他当头一击,将这本扰乱人心的书藏了起来。它们只不过是“《圣经》上所说的洪水到来前的动物”,她说,诺亚没有费力去救它们。而当他说这些动物中有许多会游水时,她却叫他不要去做科莱佛金斯先生。
他尽了最大努力不去做科莱佛金斯先生,并尽了最大努力去爱亚伯拉罕、艾萨卡和雅各布的上帝,并怕他,对造化的智慧和美丽充满感激,因为它先是在他出生前将他投入地狱之火,然后又让上帝承受他认为实在毫无必要的巨大痛苦来拯救他。为什么上帝要这样做?是什么需要他这样做?其实,他所要做的就是开口说话。他只是动动嘴就把整个世界创造了出来。
约瑟夫尽了最大的努力调整自己的感受以适应人们对这个世界既定的看法。既然圣经上所说的大多数事件现在已经过时,既然他的母亲、家庭教师、牧师、学校老师,所有在他眼里具有权威的人都使他相信只要付出一点信仰和服从,一切都会稳稳妥妥、顺顺当当。此后,就他而言,他确实舒舒服服过了几年。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费脑筋。他把它丢在了脑后——直到他长成青少年,岁月的魔力送来探寻究竟的怪风又一次吹开他大脑里那些杂乱来理的储藏柜。
他上了圣·荷巴特学校,后又去牛津的卡母波恩。对英国公学有许多不合理的批评,但这一点是不容质疑的,那就是它们确实给了一部分孩子某种教育。在那些年代,圣·荷巴特经常有活泼的讨论,它不是那种只是游戏加考试的学校,在那里反对19世纪后期实利主义的气氛十分浓烈。不论是校长还是教师都正视这个事实,即疑问是存在的,孩子们应该去了解它。
科学课教师处于教职员中的少数派之列,他从一技术学校转到圣·荷巴特;这所公学的精神镇住了他。圣·荷巴特并不忽视科学,但对教员却有些轻视。这里所有的孩子都接受了一些科学教育,以便他们能够懂得什么是科学。
由于戴维斯智力超常,他专门学习古典科学那部分;然而在公学的科学课上他却极不出色。不是被烧瓶灼伤了手指,就是在化学课中间休息时打碎了好几个玻璃容器;他认为生物学最讨厌。他喜欢户外的兔子,被圈在笼子里的则让他不舒服,从生理上感到难受。为此他受到许多奚落。当他带着疑问去寻找答案时,他意识到自己早期对《圣经》故事和拯救计划以及所有一切的怀疑过于轻率。作为陈述事实的言论,它也许没有一般意义上的真实感,但那是由于语言的缺陷加上宗教兴起之时地中海东部诸国人的智慧和道德观念特别低。为了解释象征、寓言,和不确切但有教益的故事,必须创造一个伟大的朝圣地。像大卫和雅各布这样的人并不适合表现目的,但这点最好被忽视掉。
创世的故事是象征性的,它与地球上生命延续的事实不一致并没什么关系,堕落则是神秘而无法解释的事情的象征,为什么在历史上当堕落事件已经消失在稀薄的空气中时还要有一个补救,这是任何一个理论家都不会梦想去讨论的事。信仰和说教这样的事使约瑟夫·戴维斯很快迷惑了,信仰和说教没有使他信服,倒反而让他忙碌而困惑。
然而,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总有另一套完全不同层面上的观点出现,作为对《圣经》、教堂和说教最初解释的全部修正。它告诉他,现存的西方文明体系建立在什么样的神话基础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事实,即它是建立在那个基础和宏大的纪念仪式上的,尽管逻辑上没有意义,以及一种道德规范之上,这个规范也许会是最终的仲裁,却构成当代社会生活的丝丝缕缕网络,社会生活没有它们就无法进行。因此所有的自由思想者和理性主义者或麻木不仁,或目空一切。讲理性的人们不发表意见,他们不否认。他们在另一层面上思考和生活。你不可能再重建宗教、社会习俗、政治传统,就像你不能重新改变人的骨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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