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灯光照射着的北大道。也许可以爬下路基设法拦下一辆车;但如果碰上一个警察,那
他们逃跑仅存的一线希望也就全破灭了。不知还要走多久才会碰上一条下去的坡道,安
迪这样想着。脚步每次落下都会在他脑中产生一阵疼痛。
“爸爸?你还行吗?”
“到现在为止,还可以。”他答道,可实际上情况并不太妙。
他并不是在自欺欺人,也不是想骗恰莉。
“还要走多远?”
“你累了吗?”
“还没有……可是爸爸……
安迪停下脚步,低头严肃地看着她:“怎么回事,恰莉?”
“我觉得那些坏蛋又追上来了。”她低声道。
“好吧。”他说,“我门最好是抄个近道,亲爱的,你能爬下去吗?别摔了。”
她看看斜坡,上面长满十一月份的枯草。
“我想行吧。”她迟疑地说。
他翻过保护网,然后帮恰莉爬了过来,有些时候,在极度的疼痛和压力下,他的思
绪就会逃离眼前的压力,飘向过去。过去,他们曾拥有过美好的时光;可后来阴影开始
悄悄笼罩他们的生活——开始是他和维奇,然后是他们三个,一步一步像月食一样无情
地吞噬着他们的欢乐。过去一“爸爸!”恰莉一声惊叫,她滑倒了。十一月的干草很滑,
非常危险,安迪想抓住她的手,可没能抓住,自己也失去厂平衡。
当他摔倒在地上时,头部的巨痛使他失声叫了出来,他和恰莉顺着路基朝北大道滚
落下去。大道上汽车飞驶而过。如果他俩有谁滚到路面上,要想刹车是来不及的。
那个教授助手在安迪肘部上方的胳膊上绑了一圈止血带,对他说:“请握拳。”安
迪握起拳头,血管明显隆起。他转开脸去,觉得有点恶心。
维奇·汤林逊躺在他旁边的床上,穿着一件无袖白衬衫和一条灰色长裤,她朝安迪
紧张地笑笑,他再次想到,她的褐色头发可真美,与她清澈的蓝眼睛正相配……这时胳
膊上传来一阵尖利的疼痛,然后是沉闷热辣辣的感觉。
“好,完了。”教授助手安抚他说。
“你也完了。”安迪说,他可感觉不怎么样。
他们是在贾森·吉尔内大厅楼上的70房间里,屋子里摆着学校医院提供的十二张床,
十二个自愿者躺在床上,头下垫着软软的忱头,等着挣他们的二百美元,瓦里斯大夫并
没有给这些人做静脉注射,而是脸上挂着冰冷的微笑在病床间走来走去,和每个人都说
句活,我门现在随时都可能萎缩,安迪有点神经过敏地想他们集合时,瓦里斯曾作了一
个简短的发言,发言的内容概括起来大致如下:不要害怕、你们是在现代科学温暖的怀
抱中。
安迪对现代科学并无多大信心,现代科学不仅发现了索尔克氏疫苗,还给世界带来
了氢弹,胶化汽油和激光枪。
那个教授助手正在安迪胳膊上做着记号。
瓦里斯说过注射液浓度是百分之五……他把它叫作D5W溶剂,胳膊上记号的下方是一
个小小突起,如果安迪要注射命运六号,药液就从这里注射,如果他在对照组里,那注
射的将是普通生理盐水,不是天堂便是地狱。
他再次朝维奇望去:“你怎么样,亲爱的?”
“还好。”
这时瓦里斯来了,他站在他们中间,先看看维奇,再看看安迪。
“有一点儿疼,是吗?”他说话不带任何口音,但他的说话方式让安迪觉得这是一
个外国人在说英语。
“紧张。”维奇说,“有点紧张。”
“是吗?会过去的。”他低头看着安迪,慈祥地微笑着,白大褂使他看上去非常高
大、可他的眼镜又显得很小。滑稽的对比。
安迪问:“什么时候我们开始萎缩?”
瓦里斯仍然微笑着,“你觉得自己会萎缩吗?”
“是,是的。”安迪咧嘴傻乐着说,有什么事不对头。上帝,他忽然觉得有些飘飘
然,头开始发晕。
“一切都会好的。”瓦里斯说着,笑得更灿烂了。他向前走去,安迫开心地想:像
个骑马的小丑,他扭头看看维奇,她的头发真有光泽!使他有点荒唐地想到了燃烧着的
红铜。
他出声地笑了。
实验员好像知道安迪脑子里的念头,也微笑了。她走过来在安迪的胳膊又注射了一
些药液,然后慢慢走开了。安迪现在有勇气正视这条胳膊了。他已不再害怕。我是棵松
树,他想着。看看我美丽的松针,他又乐了。
维奇正在朝他微笑,上帝,她可真迷人,安迪想告诉她,她非常漂亮,她的头发就
像着了火的铜。
“谢谢。”她说,“真是绝妙的赞誉之辞。”她真这样说了吗?
还是他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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