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座上,司机好奇地注视着那人给他的五百美元的钞票。
他将钞票塞进腰间那个专门装小费的口袋里。他并不认为后面的这个人带着一个小
女孩和一张五百美元的钞票在纽约市中游逛是一件奇怪的事。他也没有考虑自己怎样才
能把这件事和调度员说清楚。他所想的是他的女朋友葛兰将会多么地兴奋。葛兰总是对
他说开出租车是一个乏味、单调的活儿。好吧,让她瞧瞧五百美元现钞是否还乏味,单
调。
在后座上,安迪双眼紧闭,把头靠在椅背上。头疼渐渐袭来,像送葬队伍中一匹没
有驭手的黑马无情地东奔西闯。他可以听到踏在太阳穴上的马蹄声:哒,哒,哒。
无休无止的逃亡。恰莉和他。三十四岁的他直到去年还是俄亥俄哈里森州立大学的
英语教师。哈里森是一个宁静、小小的大学城。美好的老哈里森,美国中部的心脏.老
好人安德鲁。麦克吉、优秀,正直的年轻人。记得那谜语吗?为什么一个农夫是他周围
地区的擎天柱一因为他总是站在田地中。
哒,哒,哒,没有驭手的黑马膛裂着血红的双眼在他脑中狂奔,铁蹄掀起层层柔软
的灰色脑浆,留下串串神秘的新月形蹄印,涌出泊泊鲜血。
司机上当了。不错。一个出色的出租车司机。
安迪昏昏欲睡。他闭上眼,面前却出现了恰莉的脸。这脸又变成了维奇的。
安迪·麦克吉和他的妻子,漂亮的维奇。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地拔掉她的指甲。他们
拔出了四个,这时维奇开口了。至少这是安迪的推测。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
然后维奇屈服了:
别拔了.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可别再拔了。
求求你们。于是她说了。后来,也许那是个意外……。后来他妻子死了。是啊,有
的东西是我们两个无法与之抗衡的,还有些东西是我们所有人都无法抗衡的。
比如说“伊塔”。
哒,哒,哒。没有驭手的黑马奔腾着,看啊,好一匹黑马。
安迪坠人了梦乡。
往事如影重现。
试验的负责人是瓦里斯博士。他是个正在脱发的胖子,有一个相当古怪的习惯。
“我们将对你们十二位年轻的女士和先生们进行一次注射。”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只香烟撕碎在面前的烟灰缸里。他粉红色的小手撕开香烟薄薄
的包装纸,将整齐的金棕色烟丝倒出来。“其中六针注射液是水。另外六针是水和一种
我们叫做命运六号的微量化合物的混合液。这种化合物的确切性质属于官方机密,不过
它基本上只是一种催眠的温和的致幻剂。所以你们知道我们将采用双盲方式分配这种药
品……也就是说我们双方都不知道谁被注射了哪一种液体。这要在以后才见分晓。你们
十二个人在接受注射后四十八小时内将受到严密监视,有问题吗?”
被试者提出了一些问题,主要是关于命运六号的确切成分——说它属于官方机密就
等于把一群猎狗放到了罪犯逃走的路线上,引起了众人极大的好奇心。瓦里斯博士非常
巧妙地避开了这些问题。但没有一个人间到二十二岁的安德鲁·麦克吉最感兴趣的问题。
当时他们是在哈理森大学心理学和社会学系大楼几乎没什么人的讲演厅中。安迪考虑着
要不要在会议的间隙举手提问:
你为什么要那样把好端端的香烟撕碎呢?不过最好还是别那么干;还是让自己在枯
躁的会议中展开自由的暇想吧:也许他正在试图戒烟?
也许瓦里斯的哥哥死于肺癌,而大夫正象征性地发泄着自己对于烟草工业的不满。
或者也许这只是大学教授们觉得应该夸耀而不是抑制的一种不自觉习惯行为。安迪在哈
里森上大学二年级时有一个英语老师(谢天谢地这人现在已退休了),此人在做关于威
廉姆·J.豪威尔和现实主义兴起的讲座时;总是不停地嗅着自己的领带。
“如果没有其它问题,请大家填好这些表格,并在下周二九点整准时报到。”
两个研究生助手将复印的表格发给每个人,上面有二十五个荒唐的问题要你填是或
否:你是否曾做过心理咨询?你是否认为自己有过一次真正的超验经历?你以前是否服
用过致幻药?安迪犹豫了一下,在这道题上勾了“否”。他想到:这是崇尚冒险的1968
年,有谁没服用过这种药呢?
他参加这次试验是因为他大学的室友昆西·瑞芒特。昆西知道安迪的经济状况不佳。
那是安迪上大四那年的五月份,他即将以全年级五百零六人中排名第四十,英语排名第
三的成绩毕业。
但就像他对心理系学生昆西所说的那样,成绩并不能当饭吃。秋季开学后安迪有可
能得到一份研究生奖学金,另外还有一份奖学金——贷款,正好够他填饱肚子,完成研
究生课程。可那要等到秋季,况且还有暑假是个空白。在暑假中,他有可能得到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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