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仓的衣服有一半被烧掉了。胳膊和脸这些地方都肿了起来,红红的,到处都是水泡。长长的头发拳曲着,发出—股煳焦味。利明双手捂着脸,绝望地叫了起来。
“放心吧,浅仓还活着。”
听到筱原这句话,利明松了一口气,把头抬了起来。
浅仓一边呻吟着,一边扭动着身子。一名急救医生忙把她的身子放平,以确保呼吸道通畅,并把氧气罩压在她的嘴鼻上输送氧气。另一名急救医生则在高叫:“输液!”
就这样,浅仓被担架抬了出去。
“起火的是那个妖怪,火焰没有直接碰到浅仓的身体。而且幸运的是,火很快就被扑灭了。浅仓的伤势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严重。”
筱原安慰着利明。
“……能治好吗?”
“没问题,现在急救中心有一整套治疗烧伤患者的专用设备。严重烧伤的地方,只要进行部分的自体移植手术就可以实现皮肤再生,以后根本看不出来。”
“……是吗?”
“倒是你永岛更让人担心。你差点就被烧死了,你知道吗?好啦,拜托你,就老老实实地躺在担架上去医院吧。”
急救医生从后面把利明紧紧抱住,想把他带回到担架上。
“……不行!”
利明挣脱了急救医生。
“你在说什么呀?”筱原吃惊地看着利明。
利明没有理会筱原,径直朝大门跑去,但双脚有些不听使唤。利明拼命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想让自己重新站起来。
“喂,你去哪里?等等!”
利明体内的疼痛一阵阵地袭来,但他仍咬着牙继续跑着。“让自己学生遭遇那样的不幸,全是我的错,我是个混蛋。”利明不停地骂着自己。有人追了上来。不行,不能在这里被他们抓住。利明拼尽全力地跑着,甩开了追他的人,朝停车场跑去。
5
利明跳上自己的汽车,发动了引擎。
换挡,踩油门,放下手闸,这一套动作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之后,汽车“呼”地一下直奔大门而去。在门口收费处,利明用力踩油门,径直冲了过去。车子冲到了公路上,利明把方向盘往右一甩,来了个九十度的急转弯,进入了行车道。车后轮被甩得左右摇晃,“吱吱”作响。汽车在行车道上一路狂奔,遇到红色信号灯,停也不停便冲了过去。
车内的数字计时表显示着6:24。也许是云扩散开来了吧,利明的视野变得模糊起来,天空就像涂了一层薄薄的墨汁一样,微微发暗。所幸的是,公路上的车流量还比较少。利明继续加速,超过了一辆又一辆行驶在自己前面的车辆。车身剧烈地左右晃动着。
必须马上消灭“Eve1”。不能再让它在这个世界上游荡了,哪怕是一秒也不行。
那次不是幻觉,的确是“Eve1”在烧瓶中向利明打招呼,在显微镜下改变着形状,变成圣美的样子,从“她”的大脑里面发出呼唤利明的声音,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线粒体被解放的时刻来临了。附在浅仓身上的“Eve1”这样说。我就是线粒体,它也这样说。当世界上还只有单细胞生物的时候它就潜伏在里面了。没听错,它就是这样说的。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话,那站在台上用洪亮的声音喋喋不休的,准确地说,不是“Eve1”;在烧瓶中变成圣美的样子给利明看,这也不是“Eve1”的能力所能办得到的。
是线粒体。
是在“Eve1”中像蛔虫一样相互缠绕在一起并不停地进行着分裂的线粒体。是自从开办生理机能药物学讲座以来,利明倾注了几乎所有的时间来进行分析研究的细胞小器官——线粒体。这个线粒体控制了它的寄主细胞“Eve1”。
这么说来,那件事也是它干的了。今年六月,在听药学系的公开讲座时,圣美不停地向石原教授提出质问。当时利明在一边操作幻灯机,他对圣美所说的话感到万分惊讶,那时的圣美已不再是利明所熟悉的那个与之朝夕相处的圣美了。
讲座结束后,利明追问圣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关线粒体的知识是在哪里学的?”“是怎么想到那么大胆的假设的?”对这些问题,圣美直到生命结束那天都没有给利明一个明确的答复。事到如今,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有了,那也是圣美体中的线粒体的“杰作”。当时,圣美说过,线粒体要将细胞核奴隶化。它真的在这样干了。
利明想起子以前什么时候读过的一篇论文。有一个“囚徒困境”的游戏。有两个同家在进行外交博弈。两个国家手里分别都拿着两张牌,一张牌上写着“合作”,另一张牌上写着“背叛”。可以从中任意选择一种行为来表明你对对方国家的态度。两个国家要同时出牌。如果双方都出示“合作”,那双方各得三分。如果对方出示“合作”,而你却出示“背叛”,那对方得零分,自己可得五分。如果双方都出示“背叛”,那双方各得一分。两个国家一边揣摩着对方如何出牌,一边决定自己怎样出牌。就这样,牌出来出去,博弈也没完没了地继续着。这正是一个模拟异种生物共生的游戏。它模拟了异种生物在自然界的共同生活中,如何最大限度地扩张自己的利益,使自己能够持续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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