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到立敦大学五号馆后面人烟稀疏的小路上时,雨终于瓢泼似的倾泻而下。
强大的雨势瞬间在我眼前形成一道水雾,周围变成白茫茫的一片。被雨浇透的我只好躲到了附近的公用电话亭,电话亭四面的玻璃也被雨水覆盖,外面的世界模糊不清。我顿时感觉我像一只水生动物,连肺的每个细胞都湿透了。雨势渐渐变小,我掏出PHS拨通了崇仔的电话。
电话立刻接通,是他的手下。崇仔的声音为什么在这个湿气重重的雨天显得格外的干燥?干燥得像是刚刚晒过的被子,让人有一种舒爽的感觉。
“阿诚啊?你在哪里呢?”
“立敦大学后面。你那边的情况如何?”
“调动了所有的人马,分三批在附近的二十二家超市轮流监视,终于有了一两个线索。他们好像吃了不少的苦头,这么大的雨在外面奔波。估计就在这一带,马上就会把他们揪出来。等找到他们后,我打算……”
我面向着街道,背后传来电话亭的门被推开的声音。我对崇仔说:
“等等,崇仔。好像有人要用电话。”
一回头,一个比我高的少年踏了进来,黑色连帽上衣的帽子扣在脑袋上,顶着一头被发蜡抓得高高的褐色头发。见到他的眼神,我马上知道他认识我,立刻也判断出他的身份一一监禁事件的罪犯B,也就是真名为冈野英二的家伙,少年无声无息地朝我的脑袋挥出了他的拳头。露出指头部分的手套在我眼前形成一道光芒,我听见手套与我的皮肤迅速摩擦的声音。
我的左太阳穴被这莫名的一拳击得一阵生疼。很快,疼痛感传染到右边神经。
你知道人在遭遇突然袭击时会有什么反应吗?
想一想,在你被一个陌生的家伙突然袭击一拳却还处于清醒的情况下,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是护住弱点逃跑着去叫救援还是转身给对方以同样的一击?我猜大多数的人跟我一样,都不会有上述的任何一种反应。
答案很简单:思考。对!如果你的脑袋突然被袭击了,那么为了保护你的身体不再受伤害,你的脑瓜会在这时飞速地运转,思考!谁都会这样,如果被突然袭击的话。这是人的一种特殊的思维形式。他还会继续打,我是还手还是逃跑?要怎样才能让他停手?
冈野挥出一拳之后的两秒钟之内,勉强撑住的我竭尽所能地思考着:冈野比我高,但是他瘦。比起每个星期有着把400多斤西瓜搬上搬下经历的我,他的腕力肯定在我之下。这方面我占有优势。我的两只手肘放在头部两侧,护住了我似乎快要爆裂的头,竭力思考着所有可能的对策。
就在这时,那小子还想再次挥起他的拳头。他的袖口滴下的水珠飞溅,弄湿了电话亭内部。他的手臂撞到绿色的公用电话。沉闷的声响。第二次的攻击从我头顶擦过,一记可以徒手挡下、软弱无力的勾拳。尽管如此,我的头盖骨还是发出了扎实的“砰”的一声。我佯装被打得蹲在地上,暗地在腰间使力,两膝也蓄势待发,同时绷紧肩部的肌肉,固定住手肘的角度。像是要捏碎空气一样,我握紧了双拳。
然后,在我丹田积蓄起充足力量的时候,我朝着他褐色上衣包裹住的腹部猛地一击。
我用双肘高举过头顶的姿势,像牛角一般戳进他的腹部。冈野被我这猛烈地一戳,身体失去平衡,倒在了背后的玻璃窗上,玻璃窗顿时变成了一片白色的蜘蛛网。冈野像胀满气的轮胎突然爆裂而发出沉重的气息。他慌乱地敲打着我的背部,是想以此来缓解我的袭击带给他的“震撼”吧。我并没有因此而停手。保持着半蹲的稳步姿势,将全身的力量抵在冈野身上,双肘往后不断朝他腹部狂敲猛打。
冈野不支倒地。
我继续用掌心底部的骨头攻击倒在电话亭地面上的冈野的脸。冈野长长的下巴左右晃动。
其实,我每一次挥动拳头的时候都有一种莫名的内心恐惧。我还要不要继续打下去?我要不给他还击的机会就要每一次出手都很重,不能手下留情,可是那样把对方毁灭的可能性会很大。这对于我来说的确恐怖。不管对手是谁,你都会感觉它就是一个全身发着恐惧之光的黑色幽灵。
当我把冈野拽到电话亭外面时,雨依然下得很大。我听见了谁重重的呼吸声,原来是我。冈野穿着运动裤的腿被我放平在湿地上,我穿着九寸Redwing的鞋毫不留情地往他的右膝上踩了下去。膝上肌肉、骨头脆裂的声音,在震耳的大雨声中显得更加鲜明。结束后,我才起身离开。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怕冈野突然爬起来,在我身后又给我一拳。
我赶回家里,店里忙着招呼客人的老妈见到我身上染成粉红色的衣服和脸上没有擦去的血,露出不解和嫌恶的表情。已经站不住的我慢悠悠地摇着上楼,注满雨水的鞋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看着厨房的镜子,我简直是有些不成人形。脸上伤口的血已经凝成小块状。刚才完全没放在心上的背部,现在也感到一阵疼痛。
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下湿透的衣裤,我一口气灌下了一点五升饮料的三分之一。甜甜的饮料渗到舌头里一阵疼痛。我和圆圓都遭到了袭击,接下来应该是皆川,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回到房间后我用PHS拨通了他的手机,却一直没有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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