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在医院里发疯哩。”寡妇用一种谨慎的平淡语调说着,但看得出她随时有可能爆发。
“对,”安娜对她说。“但医生们开始了解我的病情,可以让我安静一些时候。从象我这样的人身上他们学到了很多大脑变异的知识。”她并没有加上一句,包括象阿伦这样的人。
“那么你不久就会重操旧业回到大街上去了,对吧?”寡妇的声音很刻薄。
“我从十六岁起就不在大街上工作了,”安娜针锋相对地说。“我在一家注册妓院工作,正是在那儿我遇到了阿伦。当然,我不能回到那儿去—— 因为发生了这种事,他们不会再把执照发给我,即使是我的身体已经正常了。我想我可能会回到街上——等我从医院出来之后。总有男人喜欢坏女孩,不管你相不相信,这是事实。”
“你应该被关起来!”寡妇的声音变成了一种轻蔑的嘶声。“你们这帮妓女都该被永远关起来。”
“也许应该这样,”安娜承认。“但是是那次旅行让阿伦上了钩,而且让他受苦的是脱瘾症状。”
一个男人站到了寡妇身边:那群人推选出的发言人。他保护性地把手臂放在寡妇肩上。这人很老,不可能是她的儿子;而且很高贵,不象是准备接替死者的追求者;也许他是那寡妇的兄弟,也许是阿伦的。
“回车上去,凯蒂。”那人说,“我来处理这个。”
凯蒂似乎为自己能脱身感到高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从这种对抗中得到什么,她转身走向那辆黑色的汽车,那车一直在等待着她。
安娜希望那男人采取敌对的态度,不论他是谁。但他只是说:“如果你就是我所能想到的那个人,你不应该到这儿来,这对这个家庭不公平。”
又一个爱莎贝尔,安娜想。你认为象他这样的人会更了解。象他这样的人,她指的是医生、律师、银行家,更职业化的一种人。阿伦是个证券经纪人,也受托管理着成年人的私人财产。她经常猜测,他的主顾中有没有人拥有那家注册妓院的股份。和当今这个复杂世界中的其他事物一样,它们都是一个多变的混合体中的一个部分;双亲组织的股票价格每天被登载到“监护人金融”一页上,标题叫作“余暇与休闲。”
“我不会伤害任何人二”安娜说。“你们可以完全忽略我,只要你们愿意。”
“我相信刚才你那番话就是妓女行业得以发展的论点。”那男人回答道,他语调中的尖刻比凯蒂厉害得多。“它不伤害任何人,他们说,不赞成它的人大可忽略它。宇宙机械师们刚开始也只是笨拙地改动着形状、外表之类的东西,后来开始增加着人体内部的流质,他们也是这样说的。新的状阳药是完全安全的,他们说,它能增加乐趣,绝不会让人成瘾,不赞成它的人完全可以与那些前卫的女孩们隔绝,让喜欢刺激和新奇的人去试一试。最后,死亡终于降临了,就象它一直威胁的那样,我们已经失去了阿伦,这难道不够吗?”
她感到自己良心的深处有所触动,但是药物作用能使她保持着镇定。医生的药剂战胜了她体内的化学物质,她可以很容易地保持自容。“对不起,”她无力地说,“我并不想引起人们的悲伤,”就象地狱一样不想引起悲伤。她自己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我到这儿来是为了打掉你们那翘得高高的鼻子,按下你们的脑袋,让你们看清楚这世界的本来面目,看看它是多么可怕地不公。
“你已经引起悲伤了,”那人说。“我认为你根本没意识到你引起了多少人的痛苦——给阿伦,给凯蒂,给那些男孩们,还有所有认识他们的人的痛苦。如果你意识到了,而且如果你有最起码的良知,你应该割断自己的喉咙而不是跑到这儿来。”
他是个嫖客,安娜想。他与那些做了手术的女孩上床,但脑子里又想着其他东西,就象他们这种人一样,于是他开始害怕了,害怕有一天他会沉陷进去,就象活在这世上的其他人一样,他向上帝祷告:“给我贞洁吧上帝,但不是现在!”——现在,太晚了。
“对不起,”她又说。这句话是她药品的作用后的结果,是那种在她的肉体和灵魂上奇妙的运转着的物质的产物。真正的安娜决不会感到对不起。真正的安娜不会后悔她到了这儿,不会为她还活着感到报歉。
“你堕落了,”这人继续说,仿佛不仅仅对她,而且还对她代表的所有人这么说。“那些人说,你遭受的是上帝对你犯的罪恶的一种惩罚,我不同意。他们说世界上的每个妓女都会落到这种下场。我理解他们的感觉。我想你应该走了,再别在这儿露面了。我不希望凯蒂不能把孩子们带到阿伦坟上了,就是怕遇见你。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自尊和体面,你应该向我保证你再不上这儿来了。”
陈腔滥调,安娜想——但药物阻碍着一点点自尊和体面发挥作用。“我愿意上哪儿就上哪儿,愿意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她宣布。“你没权利阻止我。”
“你还个毒婊子,”他说,“你不论上哪儿,腐败都跟着你。离阿伦的家远点,否则你会后悔的。”他说这番话时调开了他的眼睛,因为他不敢面对她的凝视,那双毫无色彩的眼睛的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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