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的。当你在越南,看到旁边的人被子弹击中时,你有什么感觉?”
“你认为我会有什么感觉?”
“从某种角度看,你很高兴被击中的是他,而不是你。接着,你会有犯罪感。那非常危险,是不是?”
“所有的酒鬼都有犯罪感。”
“忘记过去吧。她不会希望你像现在这样,一直扛着重负。”
“我忘不掉。我不想忘记。”
“再说一遍。”
“我不想忘记。”
他秃顶,无边眼镜光芒四射。他朝我抡起了巴掌,然后沉默了。
我再次拜访了迪西·李,发现他冷漠、沉默寡言。他的态度让我不愉快。我不知道这是否应该归咎于吊在手臂上的吗啡静脉注射管,或者,大概是他郁闷地意识到,把他的老底都亮给旧日舍友,将意味着什么。
“在我离开之前,你希望我给你带些其他的东西吗?”我问道。
“我很好。”
“我也许该在这儿陪着你,迪西,但这些天,我被码头上的事情缠住了。”
“当然,我理解。”
“你不认为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我对他咧嘴笑着,举起拇指和食指,在空中轻轻分开,“也许只是一点点,是吗?”
他的声音没精打采,似乎正处于睡眠的舒适阶段。
“我需要其他人?你在开玩笑吧?”他说。
“再见,迪西。”
“该死,是的。无论如何,他们很快会把我从这儿踢出去。这不过是第二阶段的废话。我还从来没这么头痛过。我们现在,好像都在高高的棉堆上呢,伙计。”
于是,我把他留在他自己的动物园,里面有猛抓猛咬的狗和饥饿的蛇。
星期六,我早早将阿拉菲尔叫醒,对她没有透漏任何旅行内容。在清凉、玫瑰盛开的黎明,我们驾车去萨宾渡口的德克萨斯那边。萨宾河从这个渡口流入墨西哥湾。我军队时期的一位朋友,在这儿拥有一个小型农场,离海边沙洲上的灰色地带不远。
这个地方有特色的是盐草、美洲鳄鱼、昆虫、喜鹊、土耳其秃鹰、气味难闻的死牛、可以磨光水塔涂料的热带风暴。很多像我朋友一样决定在这里扎根的人,按他们自己的方式生活着。他在军队中被撤职,曾被监禁在加尔维斯敦的精神病院。他嗜酒成性,身为一名农场主,却不会在石南地区种植荆棘。
但是他饲养着我所见过最漂亮的、原产于美国西部的阿帕卢萨马。我和他在厨房里喝咖啡,阿拉菲尔在一边喝可乐。然后,我拿了几块方糖放在手掌中,出门去他的后院。
“我们去干什么,戴夫?”阿拉菲尔问道。她仰起脸看着我,穿过松树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穿了一件黄色T恤,蓝色牛仔裤,粉红色运动鞋。水面上的风吹乱了她的刘海。
我的朋友朝她眨眨眼睛,走进了马厩。
“你骑不了三脚架,是不是,小家伙?”我说。
“什么?骑三脚架?”她说,脸上一片困惑。但当她往我身后看去,看到我的朋友领着一匹三岁大的马走出马厩时,一下子振奋起来,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
这匹阿帕卢萨马灰中带蓝,白色的蹄子,臀部上散落着黑白斑点。它喷着鼻息,头逆着笼头甩着。阿拉菲尔在马和我之间看来看去,脸上充满了喜悦。
“你认为你可以照料它、三脚架和你的兔子吗?”我说。
“我?它是给我的吗,戴夫?”
“当然是你的。它昨天打电话给我,说它想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什么?马打电话?”
我把她抱起来,放在栅栏横杆上,然后让阿帕卢萨马在我的掌中吃方糖。
“它和你一样,喜欢吃甜食。”我说,“但是当你喂它东西时,要让它从你的掌心吃,这样它就不会错咬了你的手指。”
我翻过栅栏,没加马鞍上了马背,将阿拉菲尔提起来,放在我前面。我的朋友已经修剪了马鬃,阿拉菲尔用手上下抹着马鬃,似乎她的手是个巨大的鞋刷子。我用右脚后跟轻触了一下马肋,绕着马厩慢慢转了一圈。
“它叫什么?”阿拉菲尔问。
“德克斯怎么样?”
“你怎么起的名字?”
“因为它来自德克萨斯州。”
“什么?”
“咱们现在是在德克萨斯州。”
“这是哪里?”
“这和你没关系。”
我向我的朋友点点头,他拉开了门。我们骑着马,穿过沙土上的松树林,来到了海滩上。这里刮着风,气候适宜,我们沿着海岸线骑了一英里,到一片沙洲和防波堤形成的浅浅环礁湖中,在湖上空,海鸥发出密集、刺耳的叫声。在我们身后,是深深陷入潮湿沙地上的扇贝形蹄印。
我给了朋友四百美金,买了这匹阿帕卢萨马,另外花三百美金,购买了粗粮和自制的拖车。回家的路上,阿拉菲尔几乎一直跪在前座上,要么透过驾驶室玻璃向后看,要么探出车窗,看着跟在我们后面的马车。她额前纤细的头发,用白色发带来得很平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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