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尔斯先生,你知道,上校的经历很不平凡。”
“我毫不怀疑。”我回答,向科拉投去怨恨的一瞥。
科拉那天真纯朴的神情显然在告诉我,她打心眼里喜欢看到我像一个傻瓜似地恭维上校。
“不平凡的经历,这是最起码的说法,”上校谦和地说,“年轻人,要知道经验不是从书本里学来的。在印度军队……哦,我们离题了。科拉,请你给我们拿两杯啤酒……”
能够脱身,她非常高兴,因为她想大笑,快憋不住了。
“在讲到案子之前,”上校又说,“我看应该讲清案子发生的背景。以前……你知道,”思索片刻之后,他接着说,“先前莫尔斯当家族是英国最富有的家族之一,地产覆盖了汉普郡东部的大部分地区。但在上一个世纪,三个继承人大肆挥霍,只给子孙们留下一幢房子和几公顷土地。最后一个业主就是我破产的父亲,他过着悲惨的生活。他只有理查德和我两个孩子。直到他死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土地和房子已被抵押了出去。我建议理查德借款,我们两人有责任将仅存的一点遗产从毁灭中挽救出来。但是,他听不进我的劝告,我恳求他,甚至哀求他,但他都断然拒绝,说那样只能越来越糟……他也许是对的……但我现在还是认为,只要心齐,我们说不定能度过难关,保住我们剩下来的遗产。最后……甭提了。
二十年前,确切地说是1854年,我兄弟移居到了澳大利亚。在盛产黄金的地区聚集起大量财富之后,他于1871年返回了英国。他在澳大利亚结了婚,但婚姻的幸福却是短暂的:他的的妻子死于一场悲惨事故,给他留下两个孩子。他带着七岁的罗斯和八岁的迈克尔回到了英国,还有丧偶前雇的埃莉诺·布乐夫丝。理查德被布莱克菲尔德深深吸引,于是买下了‘伯敦住宅’。”
“你们现在还住着的那个……”
“是的。后来……啊,你可来了,科拉,你叫我们都渴死了。”
店主的千金一声不响地将两杯啤酒放下,然后重新坐在我右边离窗不远的地方。
“此时,”丹尼尔·莫尔斯当一口喝下半杯啤酒,又接着说,“我去了印度。我不再多说我在那里的波折经历,不过那些事情的确会让你们感兴趣。”
“如果和您刚才讲的打老虎的历险一样有意思,那我很乐于听。”科拉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我一下,这是为了向我证明她的恭维能力并不次于我。
“打虎只是区区小事,”上校轻蔑地一挥手说,“我还有过更危险的处境,但还是不谈为好。曾有一颗敌人的子弹射入了我的膝盖,迫使我不得不提前撤退。从那时起,”他舞着拐杖,“我的左腿就瘸了。那是1871年的事。我不得不回到英国,理查德在他家里热情地接待了我。”
他灰色的眼睛里里闪过一道光芒:“我兄弟理查德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我以为财富会让他拼命追求奢侈排场。相反,他变得简朴、和蔼和慷概了。这让他赢得了全村的爱戴和尊敬。他对慈善事业的捐赠都算不了什么,”他摘下眼镜,一丝不同寻常的微笑掠过他的嘴角,“理查德完全变了……他真好,盛情地款待我……我虽没有穷困潦倒,但也不是富得流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终于重逢了……他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当然,没有完美的人。他有他的弱点……”
上校停了下来。他似乎被内心的痛苦折磨着,猛抽着烟斗,却未意识到烟已经熄灭了。
“1878年5月,凶杀发生的前两月,小安杰拉·赖特失去了母亲,当时她还不满二十岁。她的父亲是一个不可救药的酒鬼,前几年就已经死了。这是全村最困难的家庭之一。安杰拉孤苦伶仃,毫无依靠。理查德仁慈地把她救出绝望的境地,让她住在自己家里,给她起了名。”
“那是个身材苗条,面貌俊秀的小姑娘。”科拉说。
上校倦怠地打了个手势:“我不否认,但这是在委婉地说她不大聪明。她并不是弱智,不过简言之,谁也没想到理查德会想娶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孩子。毕竟,他们相差三十多岁。所有的人都认为,理查德这么做是因为他有慈善的心肠。但,有人不满意:我们的女管家埃莉诺曾坚信,如果我兄弟有一天会续弦的话,那也只有娶她。她的确长得不错:线条匀称,双目有神,风度翩翩,举止高雅。她没有抱怨,缄默无语……后来,女管家变得严肃了,她目光冷峻,毫无人情味。她勤快,能干,麻利,把全家安排得井井有条,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还有理查德的财产……遗嘱要变了。就我个人而言,这不重要。我那份继承的遗产要减少,然后呢?我和理查德分离了小半年,我也许会死在他之前,因为他比我身体好。我侄子迈克尔没把这些放在眼里,他从未对金钱动过心,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他都证明了这一点。但这是另外一个故事,我们以后再说。至于我侄女罗斯,她只有十四岁。这个姑娘很有心计,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时,她就认识了后来成了她丈夫的小伙子。他们还未正式订婚,但关系已超过一般的好朋友。卢克·斯特兰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那时应是十七岁——已经表现出了很大的抱负,他是一个向往未来的严肃的年轻人。罗斯和卢克如胶似漆,我们相信她们最终会结婚。我们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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