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说,想要有机会停下来的话,我们就得离开整个氏族。”
“是的,恐怕是这样。”
“那么,到下一个氏族的距离有多远?”
“说不清。我现在没带航行日志。反正那东西也早就过时了,不是吗?”
“说话小心点。”特兰德警告道。
布德劳咽了口唾沫。“船长先生,请您原谅。我知道不该讲这样的笑话。”他重新拾起演讲般的语调,“齐达姆巴兰认为,现在还没人能确定氏族之间的平均距离是多少。星系群的密度在大约六千万光年之外急剧下降了。也就是说,那里很可能就是我们这个氏族的边界,而在那之外,极其遥远的距离之外,是另一个物质丰富的区域。齐达姆巴兰的猜测,那段距离可能是一亿光年,或者略近一些。若非如此,宇宙的层级结构就早该被天文学家们发现了。
“可以确定的是,星系氏族之间的空间极度接近完全真空,在那里,我们不需要任何保护。”
“我们能到达那里吗?”雷蒙特厉声问道。
布德劳脸上的汗迹闪着光。“你得明白我们面临的风险。”他说,“我们将进入我们从未梦见过的未知之中。精确的观察和布局都是不可能实现的,我们的τ将需要达到——”
“等一下。”雷蒙特说,“让我用我这外行人的语言来简述一下现在的形势,看我是不是真的明白了你的意思。”他停了一下,皱着眉头,手指揉搓着下颔,胡渣和手指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远处的音乐仍在传来),直到他将自己的思绪完全整理清楚。
“我们必须到达的地方……不再是星系家族之间的空间,而是星系氏族之间的空间。”他说,“我们必须在一段可以接受的飞船时间之内就到达那里。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将τ降低到十亿分之一或者更低。我们能做到吗?答案是肯定的,不然你也用不着说刚才那番话了。我想到的方案是穿过本星系家族其他星系的核心,至少要穿越一次,然后前往下一个星系家族——或许是室女座星系群,或许是其他星系群,这要由我们的新目标来决定——途中要尽可能多地穿越各个星系的核心,从而不停地加速。
“离开整个氏族足够远的时候,我们应该就可以着手修复飞船了。在那之后,我们需要进行类似的减速过程,但由于我们的τ太低,而空间中又几乎没有任何氢原子,因此我们无法控制飞船:一方面是没有足够的反应物料,另一方面导航数据也不足。我们只能指望自己能再遇到一个氏族。”
“当然,或迟或早会遇到一个的。时间上要由统计学来决定。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很有可能会游荡相当长时间。”
“正确。”特兰德说,“你的确理解了现在的状况。”
人们开始唱着歌走上楼梯。
“——我和我的爱人却将永不能相见,在那最美丽的罗梦湖岸。”(本章中的本段和最后一段都是苏格兰著名民歌《Loch Lomond》(《罗梦湖》)的歌词)
“好吧。”雷蒙特说,“这样的话,谨慎已经不再是一种美德了。事实上对于我们来说,谨慎已经成了一种堕落。”
“你这是什么意思?”布德劳问。
雷蒙特耸耸肩,“我们的τ可不仅仅是让我们穿越一亿光年或者更远的距离,到达另外一个星系氏族就够了。我们的τ必须能够让我们穿过许多个星系氏族,直到我们找到一个可以进入的星系氏族为止。我相信你可以做出一个飞行计划,让我们在本氏族之内就获得那样的速度。别担心什么可能发生的碰撞了,我们承受不起那种担心。只要让我们穿越你发现的最为密集的星际气体和尘埃就行了。”
“你……这个态度……很冷静啊。”特兰德说。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痛哭流涕吗?”
“所以我觉得这个消息也应该首先告诉你。”布德劳说,“你可以向别人传达这种冷静的情绪。”
雷蒙特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不是船长,你们知道的。”
特兰德脸上的肌肉痉挛了一下,好像在笑,“从某种角度来说,你就是船长,警官。”
雷蒙特走向最近的仪表面板。他偏着头,双手的拇指插在腰带里,与面板上那些丑陋的信号灯对视着。
“好吧。”他喃喃自语道,“如果你真想让我承担这种责任的话。”
“我觉得你最好这么做。”
“好吧,仅此一次。乘员都是很出色的人,只要能让他们拥有真正的成就感,士气就又高涨起来了。我觉得他们能够理解这一点:对于人类来说,一百万光年,十亿光年或者一百亿光年都没有任何区别——不仅仅是智力上的理解,或是感情上的理解。同样都是放逐。”
“不过,考虑到要度过的时间——”特兰德说。
“是的。”雷蒙特转转身来看着他们,“我不知道我们的生命中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进行这一次航行。不会很多。现在的状况已经是过于违背人性了。我们之中的有些人能够接受这种情况,但我知道有些人是接受不了的。因此,我们绝对有必要将τ降到尽可能低,不管这有多么危险。这不仅仅是为了让这段旅程所需要的时间足够短,好让我们能够接受,更重要的是,这样做能激发起大家的斗志,让每个人做到尽其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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