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国关系恶化之前,中国人只要了解日本人的身份、来历,都会毫无戒意与之友好相处的。
李涛、王丽英等人是寻求革命的年青人,清朝的叛逆者,这些年青人是相信策太郎的。当策太郎参加他们的集会时,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和警惕。
大概李涛、王丽英曾向自己的同志介绍过策太郎,说这个日本人和他们有共鸣之处吧。
“是的。开始,我们也确实把您当作好朋友的啊!不曾向你隐瞒过什么秘密。可是,最近你的行动使我们产生了怀疑。本来我们以为你是中国革命的同情者,是经营古玩字画的日本商人……”
“这一点没问题。怎么啦?”
“之后我们了解到,事实也许并非如此……总之,你不是普通的日本人。对不对?喂!你欺骗了我们?”
“嗯?”
策太郎对受外务省之托,从事特殊工作一事,除告诉有关人士之外,从未和其他人谈过。王丽英多半是从什么地方探听到的吧。
“她怎么会知道呢?”
策太郎想,虽然自己的工作是极其秘密的,但自信不是什么罪恶行为,当然用不着受良心的谴责。
“我没有欺骗你们呀!”策太郎说。
“其实,你的面部表情已经证明,你欺编了我们……我看得出来。”
“不,那是误会……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土井先生,你不是很久没有到我们这儿来了吗?”王丽英突然转变了话题。
“到你这儿来矛……噢!那是因为最近很忙啊。”
“那是为一笔巨款的事太劳累了吧!”
“啊?”
“你还在装傻?我们全都知道了。”
“全都知道了?”
“是呀!就连你到过什么地方,做过些什么,我们都……”
王丽英说完挺着胸,气宇轩昂。
她俨然像坐在审判席上的审判长。
策太郎心想:看样子似乎她知道大致的情况了,挣扎下去也无济于事。
“你说的是我到文保泰家中去的事吧?”
他试探地问道。
“也许你会说,是为了去学习取拓本技术的吧?”
王丽英讽刺地说。
“我是去收买他。”
他很痛快地承认了。
“那么,你是以什么身份去的呢?”
“我只是受别人之托,因为我会说几句中国话……别人希望我代为帮忙……其实我是临时帮忙的,我的本职工作确是做字画古董买卖。请相信我!”
“你是不是日本的密探,这与我们没有多大关系。不过,日本密探或者是与之有关系的人,经常与清朝的上层人物有联系……你们把那笔贿赂用的巨款送到文保泰家去,是受日本政府的指使吧?随后你们是不是又受清政府的委托办些什么事呢?比如说,让你们追查反对清朝的人……他们会乐意地给你们很多酬金的。听说,对目前在安南的孙文先生的脑袋,他们就悬赏若干万元。我们的脑袋当然不值那么多钱了。可是我们还不愿意掉脑袋啊!……正因为这样,我们必须把周围的情况摸清,哪怕是对稍微有点可疑的人,也要彻底查清……”
“这也是我的希望。请调查吧。”
这种谈话场面是很奇妙的,策太郎反而感到高兴。他甚至希望王丽英严厉鞭笞自己。
这大概也是一种少有的受虐狂吧。
然而,王丽英并未继续追究下去。
“事情总会调查清楚的,请你在这儿呆一段时间。”
“好的。不过,希望尽快地把我的问题弄清楚。”
“什么时候才能弄清楚,我就不知道了。”
一直保持冷静的王丽英这时突然变了,她连忙向左右顾盼。
这家客厅有两个门,一个通向大门,一个通向内院。
王丽英突然向后一退,吹了声口哨。
这肯定是联络暗号。
从两个门外迅速跑进来两个年青的小伙子,他们和策太郎有过一面之交。
这两个年青人非常麻利地从左右两侧抓住策太郎的胳膊。
“你们太粗暴了吧?”策太郎面带微笑地说。
“可以告诉你,在你的问题没有完全查清楚之前,你就是嫌疑犯。”
“您不是说我的问题全都了解了吗?”策太郎说完,立刻觉得后悔了。他认为王丽英这样对自己真是太过分了,现在为自己辩护也不过是鸡蛋碰石头而已,又何必多言呢?
王丽英略微缩了一下下腭,什么也不讲。
“好吧。请您到这边来。”策太郎右侧的男青年说。
他讲话的措词很有分寸。
可是,抓住策太郎手腕的那两双手力气之大,使人生畏。王丽英打开了通向内院的那扇门。
两个人挟着策太郎穿门出去。
北京民房的走廊下面一般都铺上一层水泥或粗糙的木板。然而,这里却铺着地毯。
客厅的地面是用大理石铺设的,看来这是一所上流人士的住宅。
52书库推荐浏览: 陈舜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