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身体渐渐腐烂、长满蛆虫…渐渐只有白骨和破烂的衣衫飘扬…为什么没有人
解她下来?
喀的一声,她的身体获得自由,坠落到大地的怀抱。
行走在幻觉和前世恐怖记忆的殷曼,再也无法飞行,她笔直的跟着幻影中的白
骨,坠入君心张开的怀抱。
继续做着恶梦,连同君心一起看着自己的恶梦。
她的身体自由了…但是头颅呢?她的头颅掉不下来。还没脱尽的头发缠住了绢
带,她的头颅继续挂在树梢摇晃,已经死去很久的她,魂魄让这样的惨死震慑住,
离不开已经渐渐化为白骨的头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已经快要忘记为什么要挂在这里…是雨?是因为她没把
雨祈下吗?她忘了。她忘记了一切,随着腐朽的速度,遗忘了自己的名字、一切,
只有怨恨与日俱增。
是她的父母亲手把她挂在这里的。
她好恨、好怨哪…但是她想不起来为什么恨,为什么怨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的眼珠已经不存在了,但是痛苦的白骨,却只能用着空
空的眼窝望着月。
放我下来…好痛、好难过…放我下来…
真的有神吗?她祈祷了又祈祷,为什么神佛默然?真的有魔吗?只要能脱离这种
痛苦,她愿意入魔道…但是魔也缄默。
为什么?为什么?她用空洞的眼窝控诉的望着苍天。她再也受不了了…
「人类的孩子,妳为什么在这种地方?继续呆下去,妳会变成妖异啊…」背着光,
那张脸孔有着不忍的慈悲,「可怜的孩子…受尽折磨的孩子哪…人类真是残忍…」
只有头颅、双耳上长着雪白翅膀的仙人,将她解下来,温柔的抱在发阵中。「可
怜哪…我们生不出子嗣,想要怜爱个孩子都怜爱不来,为什么人类这么狠心,就
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可怜哪…」那张温柔的脸庞,蜿蜒了两行泪。
瞪视着仙人,满腔的怨恨愤憎,居然让这泪融解了。空空的眼窝流出血泪,那少
女骷髅发出死去以来的第一声哭喊。
她希望的也不过是…父亲抱她下来,带她回家。
「好心的仙人…」少女骷髅细声,「请毁了我的魂魄。我不愿意转世…除非当你
的女儿,不然我不愿意转世…我不要…」
那张温和的脸孔凝视她很久,温柔的将脸贴在白骨上,「父亲带妳回家。跟我回
家吧。」
「父亲…父王哪…」从恶梦苏醒的殷曼喃喃着,「你耗了多少修行,修复我这样
一个伤痕累累的魂魄…你嘱咐这树收藏我的悲哀,清洗我的痛苦…父亲哪…」
几乎耗尽所有,强项的隐瞒过六道轮回,私自让她降生在自己妻子的怀里。「父
亲…母亲…」
她飞了起来,重新被唤醒的悲哀怨恨充满心中,她疾飞,越过这棵树,不远的山
巅过去,就是那令人憎恨的前世家乡…
凝在空中,她愣住了。
模糊印象中的贫穷破落山村早已不见,沧海桑田,林立着耸天的高楼大厦,车水
马龙。
是了。她怨恨的、憎恶的人们,终究和惨死的她一样,都逃不过死亡的呼唤。在
彼此遗忘的时空洪流里,谁都是过客而已。
恨也罢,爱也罢,都消失了,都消失了。
她仰望晴空,只有「他」还存在。那个无情无绪,超然一切的万物平衡,成就也
在,毁灭也在。无以名状,只好谓「天」。
我们都身在一疋极大的织锦中。旧锦已破,新锦续织。就算再怎么灿烂辉煌,幽
暗晦涩,也只是一经一纬。
她像是窥看到什么,只是还不明白。就是因为不明白,所以敬畏。
「飞头蛮和人类,蜉蝣和神仙,都没有什么两样。」她喃喃着。
从后面追来的君心和馆长,只看见她飞凝于空片刻,突然往下坠落,成了一团亮
白的火焰。
「小曼姐!」君心急着冲过来,只见她像是裹在发阵中,满头乌黑的长发成了银
白,她的脸孔在缩小,表情呆滞。
馆长浸淫在书籍里已半生,尤其苦心钻研宗教神怪典籍。她虽然未曾看过,却也
读过类似描述。「化人?成形?不好了…君心,帮她护法!」
她从手提袋拿出书,「蕊意,快帮我去拿武器来!」
沈睡在书中的人魂少女惊醒,如疾星般飞驰而去。馆长深呼吸了一下,她向来已
书为命,深居在图书馆中,足不出户,所有的战斗都是纸上谈兵。
没想到,这一把年纪了,还有这样的初体验。
「急急如律令,拜请中天青孚神君,祭起众天将,如律而行!」她手持书本,张
起了结界。
君心抱着殷曼,望着天边黑压压的一片。他知道,那并不是乌云。
馆长因为这城市的托付,所以拥有了能力。但是她毕竟没有实战经验,所以张起
的结界虽可抵御来夺丹的大妖魔,却无法抵御穿过结界的小妖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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