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苍白的鬼魂带着哀求的神情,捶着事实上并没有关上的窗户,流着泪不断指
着茉莉花。
「要就给妳吧。」君心拔起瓶子里的茉莉花,从窗户扔出去,小曼无声的惊呼,
却被君心抱住,「不行,小曼不行!我们不要去看、不要去管!」
那苍白的鬼魂发出尖锐的哀哭,追逐着茉莉花而去。
在君心怀里的小曼僵硬的反抗起来,她张着嘴,强烈的指着窗外,发出急促的呼
吸声。君心知道,她要那枝茉莉花。
但是他已经不愿意和众生有什么往来,只想当个平凡的人类了。他说什么都不要
再失去小曼,他让这种恐惧桎梏了。
「不行,说什么都不可以!」他安抚着小曼,「我们不要看不要听不要知道…我
不能再失去妳了…求求妳…」
小曼柔软下来,却开始哭泣。她哭得那么伤心,哭得君心的心也要碎了。看着她
哭到睡着,君心觉得很不舍,却不得不狠下心来。
他的道行已经毁了,除了一点点还记得的咒术,面临任何众生都脆弱的跟玻璃一
样。他知道有种罪恶在蔓延,但他也只能选择无视。
为了殷曼,他选择了鸵鸟似的盲目。
张开眼,在床侧扑了个空,君心的心像是冻结了。
他跳起来向外张望…发现殷曼蹲在院子里。他穿着睡衣就冲出去,发现殷曼将枯
萎的茉莉花种在花圃里。
可以的话,他想把茉莉花拔起来烧掉…但是小曼却坚决的护着枯萎的花,满眼哀
求。
…种在院子里,总比摆在屋子里好。再说,这枯萎的花也不见得种得活。依她吧…
她还剩下什么?她几乎什么都不剩了。保有一点喜爱…一株枯萎的花…只要她开
心,一点点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去洗洗手,要吃早饭了。」他牵起小曼。她顺从温柔的由着他牵着,昨晚的
反抗像是忘了个干干净净。
只要她高兴就好…君心知道太宠她了。但是她失去那么多,再多宠爱也弥补不了
她的损失。
「硬把妳留在这个世界上…到底对不对?」吃过早饭以后,君心温柔的帮她梳
头,想到她丧失了部份魂魄和一半的自我,摧毁得几乎只剩下一片断垣残壁…他
几乎落下泪,「为了我的自私硬把妳留下,到底对不对?」
小曼透着镜子瞅着他,反身紧紧的拥抱君心,那样全心全意的信赖着。
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小曼…心智残缺的她…却还保有那一点纯真而淡漠的温柔。
「…妳永远是我的宝贝。」君心感到痛楚的安慰,「若是妳真的无法长大也没关
系,我们可以搬家,可以走。如果妳会长大,会爱上别人也没关系…妳永远是我
的宝贝。」
她温柔的笑了笑,恍惚而美丽。不知道她是懂了,还是不懂。
***
那株枯萎的花居然抽出了新芽,安静的在他们的花圃长大。
自从那株幼苗活下来以后,奇怪的灵异居然不再出现。但君心刻意换了散步的路
线,不再从那株古老茉莉的前面经过。
小镇依旧平静安宁,小曼也恢复了温柔沉默的放松,和几个小女孩子成了很好的
朋友,她们非常喜欢阁楼的寝室,常常好几个女孩吱吱喳喳挤在阁楼的和式桌
边,一起开心的写功课,扮家家酒,陪伴着不语的小曼。
这些小女孩把小曼的作文和图画拿到学校去,倒是让老师们大大的惊异了。教务
主任知道这个文具店的小女孩,有些可惜她这样失学的待在家里。
一个炎热的夏日早晨,教务主任挥着汗来到文具店,跟小曼亲切的打招呼。带着
草帽在浇水的小曼,跟他行了个礼,笑了笑,依旧拿着水瓢细心的浇水。
他看到了君心,打完招呼,开门见山的说,「小曼还是去上学比较好。」
上学?君心的心紧紧的揪紧。那么他一天会有好几个小时看不到她了。「…小曼
没办法上学。」
「当哥哥的人不要这么保护。」教务主任擦着汗,「我看过她写的作文和画的画。
说真话,她智力没有什么问题,除了不会说话,她和一般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
「她连手语都不会。」君心有点不耐烦。
「我们启智班老师是会,但她不用进启智班。」教务主任盯着他不放,「不是她
不能上学…是你不想让她去上学吧?」
君心的脸孔涨红了起来,「…这是胡说。我只是怕她会被人欺负…」
「我懂,我懂。」教务主任搧着风,「有些死小孩会对她不礼貌…但我们这儿是
乡下。乡下孩子比较没有那种成见,又不是大都市…小曼又交了不少朋友。我知
道你们这些家长的心情…但孩子就算不用受教育,也得有点人际关系的交流。你
一个哥哥带这样的妹妹,的确辛苦了,但也不要保护过度。」
「我觉得我保护得还不够。」他的语气伤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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