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博士早已步履蹒跚地绕着屋子中央的桌子转,好像在嗅着它似的。他用手杖戳了戳椅子。一欠身,大把头发飘扬,朝椅子底下盯着看,又两眼茫然地拾起头瞧。
“啊?”他喃喃地说,“抱歉,我在想别的。你刚才说什么?”
警察局长又摆出小学校长的神态,收起下巴,紧抿双唇,示意有个寓意深长的话题就要登场了:“听我说,”他说,“都听好喽。你们难道不觉得史塔伯斯家族这么多人都是这种死法,不仅仅是个巧合吗?”
菲尔博士抬头看他,表情像喜剧片里有人被一支木棒当头槌了一下那样:“精采!”他说,“精采,老兄——哎,的确。即使我鲁钝至此,也逐渐看出这个巧合了。那下文呢?”
班杰明爵士可不觉得好笑。他两手在胸前交叉。
“各位,我想,”他似乎在对全体宣布,“我毕竟是警察局长,并且是百忙当中,勉为其难地接掌这个案子的——如果各位能够意识到这一点,这个调查该不至于这样原地踏步吧。”
“啧,啧!我知道啦。我没什么别的意思。”菲尔博士咬咬胡髭,以免忍俊不住,“都怪你正经八百的那副样子,又净说些显而易见的事,如此而已。你可以去做政治家了。拜托,请继续说。”
“承蒙你不嫌弃,”警察局长勉强顺着台阶下了。他尽量保持那小学校长的架势,但斑斑点点的脸上泛起一个笑容。他随和地搓搓鼻子,又一板一眼地讲下去,“不对,现在听好了。你们都坐在草坪上望着这扇窗户,不是吗?这上面的情况有任何不对劲,你们肯定会看到——挣扎、灯被打翻,或什么的,嗯?你们也一定听到呐喊声。”
“十之八九。”
“然而实际上没有任何扭打啊。来看一看小史塔伯斯坐过的地方。他看得到房内唯一的门:假使他如你们所说的那么紧张的话,就算有个谋杀犯先溜了进来,也无处可藏嘛——除非——等一会儿!那衣橱……”
他大步走过去,打开橱门,惹起一团灰尘:“也不对。什么也没有,尽是灰、发霉的衣服……嘿,这里有件大衣耶。镶了饰扣的竖领厚大衣哩,乔治四世风格的——有蜘蛛!”砰地一声甩上门,他转回来,“没人藏匿在那儿,我发誓。也没有别处可躲了。换句话说,小史塔伯斯不可能被人出其不意地袭击,而不展开一番所谓的搏斗或起码的喊叫吧……这么说,你们怎能断言谋杀者并非在小史塔伯斯已从阳台跌落之后才进来的呢?”
“你究竟在讲什么啊?”
班杰明爵士嘴上漾起一个僵硬而神秘的微笑:“这样说吧,”他说,“你们有没有亲眼看见这个谋杀犯把他抛出来?你们看见他摔下来了吗?”
“没有,班杰明爵士,其实没看到,”主任牧师插嘴说道,显然觉得他被冷落得够久了。他看来心事重重,“但话说回来,就算发生了,我们也看不到,你晓得吧。那时天色太暗,雨下得很大,灯又熄了。依我看,他甚至在灯还未熄之前就可能被扔出来了。要知道……桌上这里是灯所在的位置。灯较宽的一头在这儿,就是说,光束是直照着保险柜的。而朝反方向六尺远,靠近阳台门的位置,怎么站都会是漆黑一片,任谁也看不出来的。”
警察局长耸起肩,瘦长的手指戳着自己脑袋:“各位,我想证明的是:可能有个谋杀者存在。可是他不见得会鬼鬼祟祟溜进这儿来,重殴马汀头部,再将他丢下去摔死。我是说,两人也许从来就未曾同时出现在阳台上……说不定另有个死亡陷阱……”
“啊!”菲尔博士拱着肩膀,自言自语地说,“唔——”。
“各位,要知道,”班杰明爵士接腔,转向大家,苦于寻找最精确的字眼,“我是说……这一代之前,至少已有两代史塔伯斯主人是掉落这阳台下暴毙的。假设那阳台上有什么诡诈呢——像是机关——嗯?”
蓝坡眼光栘向阳台的门。透过扯裂的爬藤,可见阳台上一道矮式围墙。墙面镂空,做成一排小支柱形状的栏杆,引人臆测。这房间本身让人感觉越来越暗,邪气也越来越重。
“我知道,”他点点头,“就像传说那样。我记得小时候读过一个故事,印象好深。是讲一幢老房子里有一把椅子,用螺丝固定在地板上。天花板上则悬了一个铁鎚,任谁坐下去都会被鎚死。不过,你们听喔!现实生活中不会发生那种事的。何况得有人设计得出那种机关才行……”
“可不见得。也许真有个谋杀犯,然而这个“谋杀犯”已死了两百年了。”班杰明爵士眼睛睁的老大,旋又眯起,“真的!我在灵异这方面真是越来越行了——我刚想到:假如小马汀打开了这保险柜,发现一个盒子里头有个指令教他去阳台执行某项步骤呢?可惜事情生变,盒子从他手里飞出去,一路掉进水井中——而灯却朝另一边掉了下去,也就是你们后来发现灯的位置——嗯?”
任何只要是有点说服力的理论,蓝坡通常都会马上跟进。他又想到安东尼手稿中的句子:“我有办法。我彻头彻尾痛恶并诅咒我不幸必须认做亲戚的那些人……想到亲戚就想到,那群老鼠近日繁衍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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