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片刻他担心尾随在后的丫头会叫出声来。他明知一旦那烛光旁掠过什么人影,一个戴了三角帽的人影,他也会失控喊出声来……前面传来脚步声。显然对方听到他们的些许动静,又怀疑自己听错了,遂又踱回典狱长室那儿。
——怎会有拐杖触地的声响。
四下静悄悄的。无止境似地等了短短几分钟,蓝坡往楼上前进。典狱长室敞开的门内有微弱的灯光。蓝坡将手电筒塞进口袋,挽着祧若丝湿冷的手。他的鞋唧嘎了一下,不过可视为老鼠的叫声蒙混过去。他沿走廊走去,躲在门边朝里窥视。
桌子中央烛台上有支蜡烛在燃烧。桌旁的菲尔博士一动也不动地坐着,手托着下巴,拐杖斜倚在腿边。烛光在他背后墙上映出一个影子,像极了罗丹的雕像。还有老安东尼的床顶篷下有一只硕大无比的灰鼠,弓着背坐在那儿,冷笑的眼睛闪闪发亮,盯着菲尔博士看。
“孩子们,进来,”菲尔博士简直没抬眼就说,“我不得不说,发现是你们时真是松了一大口气。”
第十三章
蓝坡任凭手杖自手中滑落,直至金属箍“锵啷”一声抵到地上。他顺势倚在杖上,说:“博士——”但闻自己声音早已吓成个阴阳嗓了——丫头捂着嘴在笑。
“我们还以为——”蓝坡吞咽一口唾沫说。
“嗯,”博士点头,“你以为谋杀犯在此啊,要不然就是闹鬼。我就怕你们从紫杉居看到我的烛光。我前来查看,可是窗子没法掩蔽。丫头,听我说,你最好坐下来。你有胆量来这儿,我很佩服。至于我——”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老式迪林格款式的短管小型左轮手枪,若有所思地把枪拿在手掌心上掂着。他咻咻地喘息,又再一次点点头,“孩子们,因为我宁可预设我们所面对的是个危险人物。来,坐下。”
“可是您在这儿做什么啊?”蓝坡问。
菲尔博士将家伙搁在蜡烛旁桌上。他指着看来像帐目的一落腐烂生霉手稿,又指一指一捆干干的黄色信件。再拿出一条大手帕,试图把手上尘埃抹净。
“既然你们在此,”他声音宏亮地说,“我们不如查它个仔细。我本来在翻翻找找……不,别坐在床边,那上头多的是怪里怪气的东西。来,坐在桌边好了。宝贝,你,”对桃若丝说,“可以坐这张靠背的直椅,其他椅子上都是蜘蛛。安东尼一直还有记帐的习惯,这没话说,”他继续,“我猜,钥匙我搜索一番,应该找得到……问题是,安东尼有什么事需要瞒着他家人呢。我看,我们又扯上了关于藏宝的一个古老的故事。”
桃若丝和着湿湿的雨衣安静地坐着,此时缓缓转身看着蓝坡。她只表示:“我就知道,我早说了嘛。而且我发现那首诗之后——”
“啊,那首诗!”菲尔博士哼着,“对,我该好好看一看的。我的小老弟提到过。但你只消读一读安东尼的日记,对他所做所为就可猜出几分端倪。他痛恨家人,说他们鄙视过他的诗,所以将要为此受苦。诗篇摇身一变,成为奚落家人的凭藉。我不是个会计天才可也看得出,”他轻敲着那些帐目,“他那么庞大的财产,留给子孙的份量却少得可怜。当然啦,他也不至于教他们穷困潦倒露宿街头,终归得让那几笔土地——那是岁收的最大来源。但我倒认为他背着他们偷藏了一大笔财富。金条吗?银器吗?珠宝吗?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他日记里不断提及‘有钱能使鬼推磨气指他的亲戚。’他又说:‘我的珍宝都安在’。你有没有忘记他的戒指图章——我所拥有的一切,都与我形影不离?””
“而把线索留在诗篇里?”蓝坡问,“能透露藏宝地点吗?”
菲尔博士将他老旧的厚褶斗篷往后甩,拿出烟斗和烟草小袋。他松开黑色缎带,把眼镜扶正:“还有其他线索。”他在深思。
“在日记里吗?”
“一部分。嗯。比方说,安东尼为什么双臂强壮得出了名?他刚上任做典狱长时是很瘦弱的。体魄增强之后,身上只有手臂和肩膀肌肉特别发达,这一点我们都知道……嗯?”
“嗯,的确,”
博士点了点他的大头:“话又说回来。你看见阳台石雕栏杆上端深陷的凹槽没有?容得下男人的一只大拇指。”博士端详着自己拇指说。
“你难道是说,有个秘密机关?”蓝坡问。
“反过来说,”博士说,“另一方面——这很要紧——他为什么要留下一支阳台门的钥匙给后人呢?阳台的门要做什么?如果他把指令藏在金库,历代继承人只消用三把钥匙就进得了金库了:一把管从走廊进入这房间的门、一把管金库,还有一把管金库内的铁盒。那第四把钥匙用意何在?”
“这个嘛,无疑地,由于他的指令牵涉到阳台,”蓝坡说,“班杰明爵士谈到外面有死亡陷阱时是这么说的啊……您看——您是说那个如男人拇指大小的凹痕,是用来压住一个弹簧、机关什么的,一按就……”
“喔,没那回事!”博士说,“我从来没说有人曾把拇指搁在那儿。就算历经三十年的光阴,光靠一只拇指也磨不出那个凹痕来。但我告诉你什么东西有可能办到——一条麻绳。”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约翰·狄克森·卡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