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7号,又出事了。
世罗和贤太再次被人袭击,货又被人抢走了。
这回是在浅草。世罗的面颊和手臂被刀割伤,贤太的脸挨了好几拳。因为又是突然遭到袭击,又没能看清对方的脸。这回又是我看车,没有挨打,但车上的货还是被抢走了。我虽然没有离开车,可是我居然没有察觉到车篷被刀划开,纸箱里的货被偷了个一干二净。贤太左右开弓打了我好几个大嘴巴,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因为醉心于练习挂挡,外面的动静一点儿都没听见。
因为是第二次被人袭击,户岛帮上上下下都非常愤怒,但还是不敢轻易采取报复行动。因为浅草是可以在东京列入前五名的大帮派金子帮的地盘,跟金子帮打起来只能是鸡蛋碰石头,搞不好就是彻底灭亡。所以经干部会研究达成的一致意见是非常消极的:以后多派几个人看车。
回到目黑的家里,世罗又发疯了。用东西砸京姐,用脚踹我,又把我们赶出去了。这次被赶出去之后跟上次不同,我没有跟京姐在一起,而是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住进了一家便宜旅馆。如果我跟京姐在一起,肯定会犯错误。
我向明智侦探事务所作了一个简单的汇报,就躺在旅馆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琢磨起这次偷袭事件来。
这件事是金子帮干的吗?像金子帮这样的大帮派,如果有人侵犯他们的地盘,他们有必要暗中下手吗?打户岛会还不是小菜一叠,正面攻击不是更有效吗?可是,如果不是金子帮又能是谁呢?难道是买兴奋剂的客人,为了省几个钱,集结几个人抢货?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我们送货时要走那条路,哪能把握得那么准确?莫非户岛帮内部有奸细……
我蜷缩在臭得噎人的被子里,一直到天亮都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回到目黑的家里的时候,世罗已经死了。
世罗死在洗澡间里。身体全裸,脸朝上躺在地上。一只眼睛瞪得很大,眼球似乎都要掉出来了,另一只眼睛半睁着,嘴唇好像扭歪的橡皮筋,脸颊也扭曲着,可见死的时候非常痛苦。我不知道如何形容那惨相,总之是根本就看不出他生前那端正的容貌了。他痛苦成那个样子也不奇怪,他的腹部被乱七八糟地切开,脂肪,肌肉,骨头,全都看得清清楚楚,肠子就像一条瘫在瓷砖地上的大蛇。
京姐坐在洗澡间门口的地板上,脖子好像已经折断了似的低垂着,两条胳膊也无力地耷拉着,我大声叫她,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她还活着。我看了看她的脸,虚无的眼睛眨动着,好像在想什么事。
京姐右手拿着一把菜刀,刀上沾满黑红的血迹。难道是她杀了世罗?绝对不会的。我又叫了她几声,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她说她凌晨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菜刀是她从地上捡起来的。
我让她放下了菜刀,把她拉到卧室里。
10平方米大小的卧室一片狼藉,好像遭受了台风的袭击。衣柜倒了,摆列在上面的瓷娃娃摔得粉碎,镜子被砸裂,纸糊的推拉门上到处是破洞,放在壁橱里的棉被扯了出来,散乱在榻榻米上。
房间里乱七八糟,尸体被开膛破肚,跟八寻帮的本间被杀死以后的情况完全一样。而且同样没有人报警。我已经完全把自己当作黑道上的人了,当然不能报警。我安排京姐躺下,立刻给户岛帮事务所打电话。说明情况之后,请求指示。他们说立刻派人过来,要我保护好现场,耐心等待。
不过我觉得等待是无能的表现,于是等京姐安静下来以后,又回洗澡间检视起现场来。我本来就是个侦探嘛。
刚才吓晕了,光顾了害怕,没闻见洗澡间里的血腥味,不,不只是血腥味,而是以前封闭在身体里的脂肪,肌肉,体液,未消化的食物等等混合在一起的臭味,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浓重的臭味,简直无法呼吸。可是,我不敢打开窗户换气,我担心臭味散发出去会把邻居招来。我用毛巾掩住鼻子,开始仔细观察世罗的尸体,但我还是没有勇气看他那露出了五脏六腑的肚子。
尸体一丝不挂,衣服胡乱丢在更衣间的地上,没有放在专门装衣服的篮子里。衬衫,裤子,袜子都没弄脏,这说明他是脱了衣服以后,或者说是在洗澡的时候被杀死的。
因为实在无法呼吸,我暂时离开洗澡间回卧室。京姐一动不动地躺着,我问她喝不喝水,她摇摇头,连眼睛都没睁。我把卧室的窗户拉开一条缝,鼻子凑在隙缝处,初冬的冷空气让我觉得舒服了许多。
吸了点儿新鲜空气,我的脑子清醒了一些,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世罗除了被开膛破肚以外,别的地方并没有受伤,这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是在外边,狭路相逢被捅了肚子是合情合理的,可世罗是在洗澡啊,遭到袭击肯定要反抗的,应该浑身是伤才对呀,莫非是洗头的时候被杀的,那也不应该捅肚子呀!
我回到洗澡间重新观察世罗的尸体,手背和手指有些伤痕,身体的其他部分没有伤口,反抗的时候,胳膊和腿是最容易受伤的,可是世罗没有。我还注意到浴缸里一滴水都没有,难道世罗没洗澡吗?
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躺在卧室里睡觉的时候被捅了肚子,然后被拖到洗澡间来的。
可是,再次回到卧室仔细观察,没有发现一点血迹。客厅里,我睡觉的小房间里,厨房里,厕所里,都没有血迹。腹部被刺会流很多血,如果别的地方没有血迹,只能认定作案现场是洗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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