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的这句话把我仅存的一点希望打得粉碎,我把电话挂了。但樱马上又打了过来。
“我不想听你做任何解释!”其实我特别想听。
“求求你,请听我解释,你现在在家里吗?我马上就过去。”
“别来!”
“电话里没法说。”
“别过来!”现在见面,真不知道我会做出多么过分的事。
“我确实有难言的苦衷,求求你,让我向你详细解释。”
“那……明天吧。”
“谢谢你!我几点过去合适?”
“不要到我家里来!”
“可是,这不是能在咖啡馆里说的事。”
“不许来!”我不敢保证明天心情就能平静下来,俩人同处一室是很危险的。“明天下午5点,我在广尾的有栖川公园附近的中央图书馆门口等你。”
“知道了。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行吗?”
“问吧!”
“你为什么在涩谷的那种地方?”
“我去锅岛松涛公园拍电影,从那儿经过。”到了这种时候还编这种谎话,我觉得我自己卑怯得很。
21
第二天,按照约定的时间,我们在中央图书馆门口会合。我觉得好像有一年没有见过麻宫樱了。
樱向我打招呼,但我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走下台阶,一直走到图书馆前边的一个小喷水池前,才在池边坐了下来。
附近有拄着拐杖遛弯儿的老人,有滑旱冰的年轻人,附近的草坪上有小孩子在追逐嬉戏,还有牵着狗散步的家庭妇女。
樱一边说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一边往后退。但是我坚持认为这里也许正是谈秘密事情最合适的地方。我觉得公园里人多,众目睽睽之下我可以克制自己的感情,避免对樱造成伤害。最后樱向我屈服,在我身边坐下。
“对不起!”樱向我低头道歉。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因为我隐瞒了你。本来我不打算这样,结果还是欺骗了你,真的很……”
“不用道歉了,快解释你的行为吧!”我打断她的话。
“我……借了很多钱。”
“你跟我说过。”
“两千万。”
“哦。”我掩饰着吃惊的表情,故意淡淡地说。
“也许是3千万。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多少,总之是听了以后会让我晕倒的数字。一个小时720日元的捏饭团的工作连利息都还不上,所以才……找男人……”樱吞吞吐吐起来,小手指头摸着那颗泪痣。
“卖淫?”我露骨地脱口而出。
樱默默点头承认。
“不只一两次吧?”
“不只。”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年以前。可是,就这样也只能勉强还上利息,根本看不到出路。我身心疲惫,觉得这样生活下去还不如死了好……”
所以她才卧轨自杀的。
“你阻止了我自杀,开始我真的很恨你。你把我拉回这人间地狱来,我觉得你好残酷,简直就是魔鬼。但是,你救了我以后不久,我渐渐平静下来,心想再努一把力,再忍耐几年事情也许会发生好转,于是我又有了生活下去的勇气,所以我非常感谢你救了我,这是我的真心话。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现实还是跟以前一样残酷。只要活着,就得不停地还债,要还债,就得去挣钱。正经工作解决不了我的现实问题,结果就只能去找男人。对了,我说我找到了一个捏饭团的工作那是说谎,捏饭团的时间,还不如用来找那些需要女人的身体也能给我一些援助的男人更实际一些。”
说完上面一大段话,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头沉重地垂下。
草坪上的人越来越多。有的牵着大狗,有的抱着小狗,大家都在向众人显摆自己的爱犬,人人都很快乐。大狗小狗们也都是毛色姣好,聪明伶俐。但是,不管是人还是狗,谁都想不到就在离他们10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女人因为借了高利贷,不是走投无路卧轨自杀,就是为了还债出卖肉体。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为什么要借高利贷呢?”我小声嘟囔着问道。
“还有一件事隐瞒了你。我……19岁的时候结过一次婚。对不起!”
“这用不着道歉。”
“还生了孩子,是个女孩儿。”
“结婚生孩子,理所当然。”
“结婚不久就离婚了,原因我就不详细说了。孩子被她父亲领走了——确切地说,是被她爷爷奶奶抢走的……”
“这种怨恨你还是对三野文泰说去吧。”我叼上一支烟。
“一年半以前,那孩子突然得了一种难以治愈的病,医生说,在日本现有的医疗条件下,她最多再活两年。但是,据说有一种最先进的化疗技术有希望治好这种病,可惜日本医学界还不认可这种化疗技术,必须去澳大利亚接受化疗。疗程为半年,而且治疗之后还需要康复治疗,费用之高无法计算。日本的医疗保险在澳大利亚当然是无效的,全部费用都需要自理。这时候孩子的爷爷奶奶来找我,让我也拿一部分钱。虽然离婚以后我跟孩子连一面都没见过,但不管怎么说她是我亲生的女儿,我没有理由拒绝。我没有什么存款,于是到处借钱,凑了整整3百万给她爷爷奶奶送了过去。孩子总算住进了墨尔本的一家医院,我长出了一口气,但我的地狱生活也从此开始了。我救孩子心切,借了很多高利贷,那是利滚利的高利贷,交款通知单上的数字增加的速度吓死人,转眼就是5百万,1千万,1千5百万……现在连我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欠人家多少钱,为了还债,我只好去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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