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陡峭的楼梯就是餐厅大门,里面几乎没有任何灯光。
“中午以后才开始营业。”半开的门后。可以看见一个男子坐在柜台后面住外看。
“是我啦。戴耶先生。”
地下室晦暗的气氛,因为赛莲活泼的声音而变得明亮。戴耶扶扶眼镜。看清楚后,脸上浮起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对他而言,这或许就是最亲切的表情。
“啊!赛莲。听说你这次要演出《魔笛》?”
“被取消了。”
当约瑟夫·戴耶站起来欢迎我们进去时。我讶异的发现他相当矮小还不及我的肩膀,使我几乎怀疑他的身体有缺陷。不过。他矮归矮,胸腹的肌肉结实,显然营养状况很好。
“这位是路德维希·范·贝多芬老师。他有事想问你。”
“啊!我们这儿常有音乐家光顾。格鲁克、莫扎特……还有萨利耶里都来过。”
他大概老花得厉害。不断用手扶正眼镜。
“我替您倒杯咖啡。”
虽然口中这么说。但他却光端来一个烛台,点上蜡烛,这似乎是他表示欢迎的方式。
“听说莫扎特临终时您在他身旁,是吗?”
或许我的问题太唐突。戴耶的眼镜几乎掉下来。
“没有前奏,立刻进入主题——这完全符合您的风格。”
“没办法,我生性笨拙,不懂客套。”
他脸上再度浮起笑容。我在他心中的分量,大概遽降了一级。
“他离世的那一刻我不在,因为是在半夜时分。在那前后,我倒是获准在旁陪伴。”
不知道是否觉得会妨碍他回忆,这个年过半百的矮小男人取下眼镜。陷入深思,请我们喝咖啡的事,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在感觉身体不适时。莫扎特已经过了一段和单身没两样的生活。他的妻子康丝坦彩以需要静养为由,长期居住在维也纳郊外的巴登,一直到丈夫几乎无法走动才回到他身边。
在那一段时间,莫扎特在家如何照料自己的饮食,外人不得而知。不过有一部分饮食是到“银蛇亭”解决的。
十一月中旬。莫扎特憔悴虚弱的来到“银蛇亭”,坐在旁边的小房间内。一动也不动的盯着时钟。心中挂念《魔笛》上演至今的情形。
平常莫扎特都喜欢叫啤酒,但那天很特别的叫了一杯葡萄酒。但其实并没有喝。
戴耶见他脸色发青,表情扭曲,好像痛苦不堪。忍不住问他:“您是不是在波西米亚喝太多啤酒,把胃搞坏了?”
莫扎特无力的摇摇头,说:“胃的情况还好,因为我已经学会如何消化各种东西了。”他说着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黯淡。充满不祥的阴影。
“我觉得音乐正从我的身体抽离,我忍不住全身发抖。心慌意乱。”
那次以后没多久。莫扎特就已不能出门,戴耶经常外送餐点到他家。
莫扎特在病床上仍不断叮嘱弟子苏斯麦尔。告诉他如何完成《安魂曲》的剩余部分,并不时唱出男高音的声部。
有时,他也会哼出鼓声。但他因为肾功能衰退而有尿毒症的症状,嘴唇和面颊常因呼吸困难而发出气喘的声音,让人无法分辨到底哪些音是他想加入的鼓声。
“听说他是被毒死的。”
“我也听说了。他穷得经常饿肚子。而且老是在外面吃,这种机会是有的。不过,我们店里的食物绝对没有问题。”
“就算平常交情不好的人请他吃饭。他也会去吗?”
“您是说萨利耶里吗?他和莫扎特表面上交情不错。至少从未正面攻击过莫扎特。”
“这就是那个意大利人的作风。”
“嗯。萨利耶里很会做人。莫扎特的葬礼他也出席了。”
“听说葬礼当天气候突然变坏。送葬的人都不得不半路折返,是真的吗?”
“没错,突然刮起大风。不是人家说的风雪大作,而是风沙太大,尘埃满天,根本没办法前进。”
“真的没有人知道莫扎特葬在哪里吗?”
“嗯。”
“菲理斯或席卡奈达可能知道吗?”
“他们两人没来参加葬礼。席卡奈达正在忙《魔笛》上演的事。他是那出戏的主角。”
“菲理斯呢?”
“菲理斯已经自杀身亡了。”
“他有没有可能知道莫扎特埋葬的地方以后才自杀?”
“不可能。”戴耶一口否定了这个说法,“他在莫扎特葬礼的前一天就死了。”
“怎么会?”赛莲跳了起来,“我父亲是在十二月六日自杀的。”
那是我和彻尔尼在圣物座的资料中查到的确切日期。
“看来似乎有必要详细调查调查。”我自言自语道,并将眼光投向柜台后成堆的花,“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吗?”
“嗯?啊,您是指这些花吗?莫扎特的未亡人再婚,今晚要在这里举行庆祝派对。”
一句“无聊”几乎从我嘴边溜出来,还好我及时发出一堆无意义的声音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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