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太矛盾了,医生。”埃勒里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感觉英国人说话不用‘这些家伙’这类字眼。”
这回连泽维尔太太都笑了。
“你太会找茬了,我的年轻人,”泽维尔医生接过话头儿,“可书里的谋杀者的确用过那种手段,用空的注射器往受害者身体里打气。造成冠状动脉破裂之类的假象。而事实是,正如你们也知道的,那样做一百次也不会造成死亡。但是别拿我做试验。”
谁也听不清霍姆斯医生嘀咕一句什么话;福里斯特小姐与马克·泽维尔的谈话密不透风。
“和一位有宽容心的医学专家打交道真令人愉快,”埃勒里笑着说,不禁想起某位内科医生就他小说中的疑点写来的尖刻的信,“你读那类书纯粹是为了消遣吗?依我看来,医生,你是因为里面有很多谜,你属于猜谜爱好者,喜欢揭谜底,对吗?”
“那是我酷爱做的一件事,但泽维尔太太不喜欢,她本人爱读法国小说。抽支烟吧,奎因先生?”泽维尔再次微笑——笑得令人敬畏。
泽维尔医生冷静地扫视了一下游戏桌:“实际上,我的游戏感恐怕过于强烈了,你们也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游戏。我把这类游戏当成纯粹消遣以解除干外科带来的精神上的紧张……我不是随便说的,真的是这样,”
他最后的声调变得有点怪。似乎有一道阴影掠过他那张愉快的脸:“有一段时间我曾主持过一家外科医院。现在不干了,你知道……现在只是出于一种习惯,读那类书是极好的放松。我仍然在忙实验室里的事。”他探身向前弹烟灰,趁机用余光迅速观察了一下妻子的面部表情。泽维尔太太端坐不动,那张特别的脸上始终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别人说什么她都点头。但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劲头就像是远在天边的星星。冷得像一座山的女人,但这座山的内核却是炎热的岩浆!埃勒里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研究她。
“顺便提一句,”跷着腿坐着的警官突然说话了,“我们上来时碰到你们的一位客人。”
“我们的客人?”泽维尔医生似乎甚感奇怪,前额上的皮肤疑虑地皱了起来。泽维尔太太的身体动了一下,这一动让埃勒里想起章鱼一类的软体动物。但马上她又像以前一样一动不动了。马克·泽维尔和安·福里斯特在窗边的低语也戛然而止。只有霍姆斯医生不为所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亚麻布裤子的翻边,思绪显然已飘到天边去了。
“怎么,难道不对吗?”埃勒里警觉起来,“我们从山底下的火海中跑上来时遇上那家伙的。他开着一辆很旧的别克车。”
“可我们没有……”泽维尔慢慢开了个头,没说完又停下来。他深陷的眼睛眯缝起来,“这可真奇怪,是不是?”
奎因父子对视一眼。这说明什么?
“奇怪?”警官用温和的语气提示一下,谢绝了主人下意识地递给他的香烟,同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用旧的包,从里边抽出些东西往鼻孔里塞。
“鼻烟”,他抱歉地说,“不好的习惯……奇怪,医生?”
“很奇怪。他是个怎样的人?”
“从我的角度看,他很强壮,”埃勒里很快地说,“青蛙眼,说话的口气像发号施令的。肩膀宽得吓人。大概地估摸一下,差不多55岁上下。”
泽维尔太太的身子又动了一下。
“可你知道我们根本就没有来访者呀。”医生轻声说。
奎因父子也甚感惊讶:“这么说他不是从你们这里出去的?”埃勒里自言自语似地问,“而我以为没有旁人住在这山上!”
“我们是只此一家,我肯定。萨拉,亲爱的,你知不知道还有什么人……?”
泽维尔太太舔了舔丰满的嘴唇,内心似乎在进行一场战斗。在她那双黑眼睛中,闪过的是权衡、挣扎和一丝残忍。而她用令人惊奇的声音说出的是:“不知道。”
“这真有意思,”警官说,“他那么快地冲下山去,如果路只有一条的话,这会儿该走到头了,也肯定没命了。”
后面传来“啪”的一声。大家都很快转过头去。那里只站着福里斯特小姐,她那小巧的化妆盒掉到地上了。她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面颊发红,眼睛异常发亮,快意地说道:“噢,这下子可真棒!接下来,我们大家都要成为火神的口中美味了。你们知道,如果人们坚持谈论倒霉的事,那倒霉的事就会发生。考虑到这四下里人影出没,今晚得有人来保护着我上床。你们知道……”
“你什么意思,福里斯特小姐?”泽维尔医生慢慢说。
“有什么问题……”
奎因父子又交换了一下眼色。这些人不仅是保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而且相互之间还有小秘密。
姑娘把头一甩:“这不是我要说的意思,她说着耸耸肩膀,”实在是因为没有什么——而且……“这表明她已后悔刚才开口说的话,”哦,算了吧,咱们来打扑克牌吧,或去玩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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