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希再也呆不下去了:“什么都怨我!”说着就朝楼梯走去,“我不就是想喘口气放松放松嘛。”
志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优希猛然回过头来:“喘口气总可以吧?有想憋着气过日子的吗?您不是一再对我说,应该有一些爱好嘛。我出去交个朋友,跳跳舞,唱唱卡拉OK什么的,怎么啦?”
“那有什么意思……”
“有没有意思,不去试试怎么能知道!”
优希再也不想跟母亲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也不想听母亲的责备了,抬脚就要上楼。
“先别急着上楼,”志穗用疲倦的声音说,“既然是出去玩儿了,那就给我倒杯茶过来。”优希想说,想喝你自己倒去,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看着正在走回自己房间的弯腰驼背的母亲的背影,优希心头隐隐作痛。优希把包放在楼梯上,又脱下外套放在包上,走进志穗的房间。
志穗坐在矮桌前,一边把开水倒进茶壶里一边抬起头对优希说:“去拿你自己的茶杯。”
优希感到内疚,没好意思拒绝母亲,到厨房取杯子去了。17年前买的碗柜一直用到现在。白色的碗柜已经变得黑乎乎的,附着在玻璃上的油垢也已经擦不掉了。
“这个碗柜还是应该换换了,没法再用了。”
“好了好了,别那么浪费。”志穗冷漠地说。
17年前,从双海儿童医院出院后,优希一家听从住在镰仓的志穗的姐姐的劝告,搬到了神奈川县。志穗的姐夫在建筑公司工作,经他从中斡旋,用比较便宜的价格买了这套别人住过八年的房子。优希的父亲刚刚亡故,得到的保险金不但足以支付买房子的费用,还买了一套新家具。剩余的保险金加上亲戚的支援,生活得也还可以。后来志穗有了工作,优希上高中以后再打点儿工,就算顺利地生活下来了。
后来,志穗身体不行了,全家的生活基本上靠优希的工资维持,过得紧紧巴巴的。但是现在好了,聪志工作了,钱有富余了,所以优希劝志穗换一套家具,可志穗坚决不同意。
优希拿了自己的茶杯回到志穗的居室。志穗背后靠着的,还是那床盖了多年的旧被子。
志穗打开茶壶盖儿,闻了闻新沏的茶的香味儿,问优希:“跟谁一起去喝酒了?”
优希在母亲斜对面坐下来:“朋友。”
“男的?”
“怎么回答您才能满意呢?”优希的声音变得很奇怪。
少年时代的笙一郎和梁平,志穗也认识。但优希不想让志穗知道刚才的再会。
“医院的?”志穗又问。
“妈……”
“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吧?还喝得醉醺醺的。”
“谁说的?医院的忘年会,同事结婚,喝过好多次呢。”
“那也是不到9点就回家。不回家也是去医院,到了医院就给我打电话,还说为了值好夜班,打点滴醒酒……”志穗把两个茶杯倒满茶,把优希的茶杯推过去,“如果真的是一般的朋友倒也罢了……把照片拿出来给我看看。”
优希忽然悟到了母亲所谓照片的意思:“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找!”
“如果你想让我松口气,就看看我这里的照片,再去见见面。老在我这里放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看见志穗真的要往外拿照片,优希赶紧说:“行了行了,我真的要生气了。”
今天喝的酒比哪次都多,加上跟笙一郎和梁平刚刚见过面,为丁点儿小事都会冲动,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要是我从这个家出去了,妈,您怎么生活?聪志的工资还不多,您想让他结婚跟您一块儿过呀?像您这样烦人的婆婆,这么小的家,现在的女孩子谁也受不了。您一个人打算怎么过?”
志穗没有马上答话,她啜了一口茶,小声嘟囔着:“行了吧?”
“行了吧?什么行了吧?”优希还是不能自控。
志穗看着捧在手上的茶杯:“你们俩都成了家,我就算完成任务了。剩下我一个人,怎么也能过下去。”
“怎么您也过不下去!”
优希心里的气愤、悲哀、罪恶感,乱七儿糟地搅在一起,几乎是在叫喊了:“买东西您得用钱吧?病了您得上医院吧?现在您身体就不太好您知道不知道?在医院里,病人的惨样儿我见得多了。完成任务了?行了吧您!您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以后别说这种没用的话!”说到最后,简直是在教训母亲了。
志穗反而温和地笑了:“我的担心并不过分哪。人生才刚刚开始这话,应该说给你自己听。我那完成任务的说法也许不对……我是替你着急啊,一个人是挨不了一辈子的。”
“没有的事。这种看法应该改变了。年龄大了,思想成熟了,应该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人生。您的人生观再不改变的话……”
“别教训我了行不行?”
“这不算教训您吧?”
“你要是真的想让我好好活下去的话,就赶快给我结婚建立家庭!”
“跟您有什么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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