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老人们同样感到惊奇。惊奇之余,有人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安慰着浏,有人顺
着浏一起说媳妇的不是,还有人训斥浏,把前来探视的里子拉到一边提醒她,总之,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反应。
可是,里子说,虽然说浏已经变了,可自己不能变。不管她说得有多难听,不
管她说什么近乎于造谣的事,现在都不能扔下她不管c 而且里子还想知道,浏的心
里到底在想什么? 到底是因为什么她会突然之间变得爱信夫并为儿子难过的? 还在
突然之间,说信夫的蒸发是因为里子的不忠,不去寻找信夫的里子是个像魔鬼一样
的女人。在浏日趋衰老的脑子里,一直以来母亲对儿子的那种感情到底发生了什么
样的否决反应? 不对此进行清算就不能死去——就算用“谎言”或“欺骗”的方式
把责任推给别人也要进行清算,否则自己就无法心安理得——是不是这种冲动才让
浏发生如此大的变化的呢? 在信夫刚刚蒸发的时候,虽然经过了很长时间,但里子
还是希望他能回家。真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梦见信夫呆在家里,梦中的他
在笑。
( 可是……) 为什么事情会变得如此滑稽? 信夫死了,不,被人杀了。
( 不,真正被杀的那个人是不是他还不知道,是的,杀人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不知道他会不会卷进这样的事情里。) 对于长期杳无音信的丈夫,里子难以一下子
接受“死了”、“被人杀了”,而且她也很难产生某种感情。可是,里子怎么也想
像不出那么老实的砂川信夫会死于他人之手。而且,在茺川一家四口被杀案的背后,
好像有一些和法律相关的复杂情况? 信夫会和这些事情有关系吗? 十五年的岁月静
悄悄地从里子身边走过。这十五年她实在太忙了,根本没有工夫去侧耳倾听时间流
逝的声音,没有时间留意时间从身边流过时在身体和精神上所留下的痕迹。所以,
其结果是时间从里子的身边流过,可里子却没有留下任何感觉。实在是太忙了,就
像现在,即使是照照镜子看着十五年间已经衰老的砂川里子,她也想不起来十五年
前自己是什么样子了——这些都是因为太忙了——嗳,像这样又当爹又当妈的,连
苦笑的时间都没有。
尽管如此.如果信夫回来的话——如果什么时间他要是回来的话——他的脸上
也一定深深地刻着岁月流逝的痕迹。里子想。
“正门的门口可以停车吗? ”
听到坐在驾驶座的伊泽问她话,里子一下子清醒过来了。浏生活的那座名叫“
明穗园”的特别养老院的三层建筑已经就在眼前了。
里子告诉伊泽,这座楼的后面有一个专门供来探视的人停车的停车场。然后她
就先从车上下来了,也没有等伊泽和总子下车,她就一路小跑向正门的传达室跑去。
也许这是一个错误的消息,可如果让浏知道了信夫可能是茺川区的被害人之一,我
的心里还是比较紧张的。婆婆的病也许会更严重了,如果养老院里没有人不小心让
浏知道这个消息就好了。但愿她今天状态好一些,就算知道些什么也不会马上跳起
来,哪怕只是呆呆地坐着也行啊。
里子和养老院的工作人员都很熟悉。那天坐在传达室的五十多岁的男员工也认
识里子,每次里子来探望浏,都要和他说上几句话。
看到从自动门里跑进来的里子,那个老头欠了欠身。
“啊,砂川夫人,你来得正好。”
“你好。”
里子喘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在横穿停车场的时候,她的心跳特别厉害。不会
出什么事了吧,她有一种很奇怪的预感。
“刚才,山口医生一直在给你打电话,砂川夫人,你没有看新闻吗‘”
这么说,连养老院里也在议论这件事了? “我丈夫的名字……你是说茺川一家
四口被杀案吗? 新闻? 电视上一直在播吗? 我看过《日本日报》的报道。”
这个老头把两只手放到了台子上。
“今天早上的直播节目,还说到浏的名字,所以才热闹起来,因为浏一直在这
里呆得好好的。”
“我也很吃惊……”
就在这时伊泽夫妇追了过来。里子急忙说:“这里也都在议论这件事了。”
“你家奶奶知道了吗? ”伊泽总子问。她看了看那个老头,想从他那里得到答
案。
“还没让她知道吧。”老头说,“浏从早上起来情况就不太好,不想吃饭,一
直在昏昏沉沉地睡觉,今天一天都这样。”
浏经常有这种想睡觉的周期,在特别严重的时候,她一天都不吃饭就是想睡觉。
因为这样对身体不好,所以护士都是哄着她吃饭。
不过,就算这样,用勺子把饭喂到她的嘴边的时候,她也是困得直打i 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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