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杰,好好想想。要是克劳福特带走了六个高管,销售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从自己人里补充几个上来,对吗?这是你进入管理层的机会。你真正当官儿的时候到了。”
“爬上去容易,跌下来也快,我看八成是这样。凯特,我喜欢我的工作。我不想当副总裁。”
“你现在的薪水没有上升的空间了,不是吗?现在是你最好的机会。”
“你是什么意思?我干得相当不错。记得三年前我能挣多少吗?”
她点了一下头,专注地看着我的眼睛,好像在权衡该说什么。然后她说道:“亲爱的,三年前不是正常的情况,那会儿等离子电视刚出来,市场全是Entronics公司的,对吗?那样的事一去不复返了。”
“听着,凯特,你说得不错。公司有个提拔制度,专门在我这个年龄段的人中间挑人,对不对?现在这个制度要开始运作了,有人会一级两级地升官,有人会连升三级,对吗?”
“那么你能升几级?”
“我不想进高层。我只是个跑推销的,那就是我该做的。”
“但是只有进入了管理层,宝贝儿,你才能开始真正地赚大钱。”
几年以前,凯特时常告诫我要把升官放在第一位,但是我以为她早就把那个想法放弃了。“高层的那些人一步也不离开办公室。”我说,“他们得在脚脖子上套一个LoJack遗失寻回系统,否则出去转转就不知道怎么回家。他们一天到晚没完没了地开会,一直到把脸搞得跟鱼肚子似的。成天溜须拍马,钩心斗角。这不适合我。我们干吗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听我说,你先成为分区经理,然后是分区副总裁,然后是副总裁,然后是总经理,再用不了多久整个公司都由你管了。再过几年,你就能发大财了。”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准备跟她理论到底,但这肯定无济于事。她一旦进入了这种状态,就跟恐怖分子似的,说什么也不会把他们的猎物放走。
事实是我和凯特在什么是“发大财”这个问题上分歧很大。我老爸是个做金属片的工人,给伍斯特城一家生产空调通风管道的工厂卖命。他升官儿最高升到了车间主任,在金属片行会63号地区分会活动积极。他不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我猜他碰上了第一份工作,练好了手艺,然后这辈子也不想换行了。不过他干起活儿来一点也不含糊,一有机会就加班加点。他在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回到家,筋疲力尽,除了像摊烂泥似的坐下来看看电视、喝点百威之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老爸右手两根手指的指尖断掉了,由此便知他干的是多粗多重的活儿。当他说希望我能上大学,不要走他的老路的时候,我知道那是他的心里话。
我们住在伍斯特城普罗维登斯大街的一座小楼里。小楼有三层,我们住在其中的一层。房子的墙板是用石棉做的。我们有个混凝土铺成的后院,后院的四周围了一圈锁链当做栅栏。在搬出那个地方、住进贝尔蒙特我自己的房子以后——嗯,那可真他妈的爽极了,我想。
而凯特从小生活在韦尔斯利,那房子比她在哈佛大学住过的宿舍楼都大。我们曾经驾车经过那所房子,是座宏大的石头宅邸,有熟铁打造的高高的栅栏和一眼望不到边儿的属地。她家先经历了那场昏了头的投资灾难,然后那个酒鬼老爸把残留的家产坐吃山空,最终全家不得不卖掉奥斯特维尔城考德角的避暑山庄,搬迁到韦尔斯利的这所房子——可这房子依然有我们现在住的两倍大。
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表情严峻地说:“杰森,你不准备像卡尔?泰勒那样过一辈子,对吗?”
“说我像他那是侮辱我。”卡尔?泰勒有六十岁上下,毕生都在做Entronics公司的推销员。最早的时候他给Entronics卖晶体管收音机和廉价的彩色电视机,并试图跟埃莫森公司和肯伍特公司较较劲。他本人就是一本足以警示人们引以为戒的反面教材。一看见他我就会立即溜之大吉,因为我生怕沾染的毛病在他身上都能看到。他头发白了,胡子被尼古丁熏得焦黄,一嘴的“Jack Daniel”威士忌酒精味儿,没完没了的老掉牙的笑话——一句话,他就是我心中的噩梦。他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出息了,在公司里,他靠着多年经营的小关系还能苟延残喘。还好他没把那点儿人际关系也抛诸脑后。他离过婚,如今成天吃速食快餐,几乎每个夜晚你都能在他家附近的小酒馆里找到他。
这时她的脸色松弛了下来,头稍稍歪向一边。“亲爱的,”她说,声音又轻又柔,跟哄孩子似的,“看看这房子吧。”
“这房子怎么啦?”
“我们不能让孩子在这种地方长大。”她说道,吸了一口气,脸色突然变得十分悲哀,“根本没有供孩子玩耍的地方。我们只有干巴巴的一个院子。”
“我不喜欢修剪草坪。话说回来,我小的时候,连院子也没有。”
她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把脸转向了别处。我纳闷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果她也想故地重游回到她的“曼德利庄园”(小说《蝴蝶梦》中的一座宅邸),那显然她是嫁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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