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刻,便看到泽多一手端着一个卫生盘子走回来了。
吃吧,下雨了,我没法跑远,这附近又没有快餐店,只能吃这个了。
我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全日制早餐,要说这爱丁堡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话,全日制早餐一定算一个。
对了,我刚才说什么了,你说复雷戈听到会与我吵起来。
哦,没什么,你说苏格兰人说话有点美国口音。
怎么了?
复雷戈听了一定会不愿意,他会很严肃地告诉你:“苏格兰人说话没有美国口音,是美国人说话有苏格兰口音”。
这么说倒也对,苏格兰几千年历史,美国才区区不到三百年。不过没想到复雷戈这么爱国啊。
不是爱国,他只爱苏格兰。吃饭吧,一会儿该冷掉了。
很怀念的味道,虽然只有一个月没尝到。这次再回去,应该多买些带给妻子和朋友们。我看看泽多的盘子,他的哈士奇没有吃。
怎么,你不喜欢吃哈士奇吗?
不喜欢,很少见吧,苏格兰人不吃这个。
那个女人也不吃。
是吗?读大学的时候,肖本娜也不吃。
肖本娜也不吃?
对,后来嫁到莱布德斯家半年左右吧,才开始吃的。
这就很奇怪了,一个人从不吃,到喜欢吃,除非是之前没有吃过,不然胃口这东西很难改变的。肖本娜又没有怀过孕,据说只有女人怀孕的时候才有可能改变对食品的喜好。
这哈士奇有什么特素的营养吗?就像海带或胡萝卜那样。
怎么可能,全世界只有苏格兰人吃这东西。难道其他国家的人都营养不良吗?
对呀,又是一个笨问题。那为什么肖本娜会改变对它的态度?
不知道,之前她连味道都不喜欢闻,突然有一天就喜欢吃了。可能是因为女人很善变吧。
泽多的话使我陷入了思考,一时间我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值得思考。但总觉得,那个女人的漏洞太多,却又那么真实,那天她对我说的话,还有她说话时的表情,而今再去回味,与其说她是在威胁我,不如说是在恳求,最霸道的恳求。我突然发现我已经不怎么讨厌她了,也许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也是一个命苦的女人。
泽多,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喜欢肖本娜?
泽多将手里的望远镜递给我,指着古堡的方向对我说:
你先看看,那个女人不在房间,在走廊。
我接过来,向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古堡四层的外圈没有房间,那个女人正站在走廊上,身上披着一块很大的暗花色披肩,里面穿得不多,只有一件白色的小礼裙。时下已经快至圣诞,爱丁堡的天气很冷,我看见她抱紧了双臂,或许四楼的炉火烧得并不旺盛吧。她在干什么?对了,是在看雨吧。她的脸没有上妆,嘴唇显得有些苍冷,且在微微地颤抖,尽管如此,她还是很美,从前我认为她是带着毒刺的玫瑰,而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一丝的恶毒,叫人看了会心疼,会怜悯,像是在寒冷中摇曳的风信子。相距很远,我却依然可以看见她眼中正在蕴含着泪水。可以因为下雨而哭泣的女人,真的会做出那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吗?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很美。
对,她扮得很像很像,肖本娜是一个很善良,也很命苦的女人。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她还没满月,父亲就再娶了,上幼儿园的时候,父亲也丧命于事故中。虽然家产很雄厚,但那都是属于琳恩的,后母很不喜欢她,就连上大学的学费,也是她苦苦哀求了三天才拿到的。我第一次见到她,也是个下雨天,她站在学校的天廊里看着雨哭泣,从那时起我就喜欢上她了。我很想给她幸福,但我自己也是孤儿,对于大学毕业之后能做什么,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后来彼特认识了她,拼命地追求她,我以为她嫁到莱布德斯家之后就会从此改变命运,便逃开了,不再理会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命运是改变了,但却是变得更坏了。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是我把她推进这个漩涡当中的。
不要太难过了,事情总有转机的。
我也希望这样,但其实我心里很清楚,那个女人不会留她活口的。
你会放过这个女人吗?
不知道,毕竟她还是我的妻子。而且她真的很像,真的很像。我与她做了不到一星期的夫妻,虽然知道是她嫁祸的我,但我一点都不恨她,那几天过得也很开心。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推理错了?
怎么可能,你不用安慰我了,你的推理我也反反复复地推敲过,是唯一能解释所有问题的路线了。
不,你听我说,其实……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有一个人走进了树林,并且是向着我们车子来的。
别说话,可能不是找我们的,从外面看不到车里的情况。
我和泽多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那感觉就像看到了死神一样,闭上眼睛祈祷,他只是个路过的,不要选上我。
等人走进了,我们才看清楚,没必要再躲了,因为来的人穿着本家古堡的保安装。
两位先生,夫人请你们到古堡一叙。
我们毫无办法,不能再装作没人了,只好硬着头皮,将车驾入了本家古堡。
52书库推荐浏览: 刘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