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春天,易笑梅回了一趟合川老家。路途中,她发现一面野山坡上黄灿灿地开遍了山药花。她猛然想起:易老师就喜欢这种看似柔弱但生命力极强的野花啊!没过几天,在返回重庆的时候,她特意在那面野山坡前下了车,采集了一大捧山药花。回到家,她精挑细选、修枝剪叶,再用玻璃纸将其包装成一束。到了晚上七点钟,她打电话给易老师。这一次,易笑梅聪明地一处不漏地提到采集山药花的全过程,她相信那位使人产生惊艳而又凄美感觉的易老师是会受感动的。
凄美演“易”成黑暗的凋谢(3)
果然,在听完易笑梅的“采集”过程后,易老师高兴地说:“小妹,我到公共汽车站接你。”
怀着忐忑而又激动的心情,易笑梅终于在这天晚上九点钟左右走进了易老师的家。
在易笑梅的想象里,易老师出身音乐之家,本人又从事音乐教学工作,那么,她住的屋子里肯定弥漫着浓厚的音乐氛围,每一处摆设都应该充满了音乐符号。但是,使易笑梅大为吃惊并深感困惑的是,易老师的居室异常简单,空荡荡的客厅里,连多余的凳子都没有一张。更使易笑梅疑惑的是,在两室一厅的住房里,已结婚多年的易老师是与丈夫分居的。
开始,易笑梅捧着山药花准备放在客厅里的什么地方,但客厅里除了一张饭桌外,其余什么都没有。她刚朝一间卧室走去,易老师一把拉住她,努了努嘴,说道:“不要进他的房间。”
那个“他”显然是易老师的丈夫。在那间卧室,零乱的床上堆积着铺盖和衣物,显示出男主人的无奈与疏懒。
但是,在易老师的卧室里,摆设虽然简单,却异常干净。除了一桌一椅,还有一个装满图书的书架,墙上挂着一些从云南带回来的少数民族的饰物,窗沿上方的玻璃镜框里,镶着一幅书法:古香斋。易笑梅知道许多艺术人都喜欢给自己的居室取一个雅号的。古香斋就是易老师居室的斋名。
易老师将卧室里唯一的一把椅子让给易笑梅,自己坐到床沿上。她们的谈话先从山药花开始,然后谈到牡丹、杜鹃……就连后来易笑梅本人都觉得奇怪,她原本是用献花来作借口,真意是来拜师学艺的。但在目睹了易老师的家后,她似乎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什么,虽然这种猜测迷离而缥缈,但却能透过朦胧的现象看到躲闪的实质:易老师的惊艳与凄美,一定跟那首感染力极强的知青歌有关,同时,又一定与这间简朴的古香斋有关。因为存着这份心思,易笑梅始终不好意思提学唱歌的事情。作为主人的易老师,不知是真糊涂呢或是装糊涂,她也绝口不提易笑梅的心愿。两个易姓女人的谈话就像她们的年龄代沟一样,尽管沟上搭着一座木板桥,却又担心随时都会被抽掉木板。两个人都在竭力维护着小小心心却又索然无味的对话。生活中这类现象很奇怪:既然话不投机,按常情易笑梅就应该找借口走人,但此时此刻的易笑梅,反而不好意思告辞,尽管浑身的不自在。
好在,她这种不自在很快就因为一个电话的到来而消失了。
电话是易老师的丈夫打的,他告诉易老师:今天晚上加班,不回家,何况天又下着雨。
原来外面真的下起了雨。
易老师习以为常地放下电话,同样习以为常地说道:“又是鬼扯。”
“易老师,”易笑梅问道,“木易(易某的丈夫)老师在哪里工作?”
“一家服装公司。”易老师又顺口提了一句,“我跟他都是当年下乡到云南的知青。”
因为易老师突然间提到了云南,又因为云南在一般人心目中不仅山川秀丽、物产丰富,在艺术人的遐思中,云南还是彩云的故乡,是孔雀舞的发祥地……于是,一方对云南有着熟悉的生活体验,另一方对云南充满了陌生的向往,她们一下子就找到了交流的话题,两颗心灵之间的那条代沟一瞬间消失。易老师忽然间变得活跃起来,她从书柜里抽出一本相册,指着她当知青时的照片,给易笑梅讲述每一张照片后面的故事。易笑梅在那本相册里,不仅看到了知青人物和知青年代的装束,她还看到了高大的木棉树。最后,她指着一张黑白相片,问道:“易老师,这是什么东西?”
“罂粟花。”易老师淡淡地答道,“在山里头偶然拍到的。拍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后来才知道是罂粟开的花。”
“罂粟?罂粟是什么东西?”
易老师依旧淡淡地笑了笑,“小妹,你真的单纯。罂粟就是鸦片。”
鸦片是一个大众化的称呼,易笑梅终于明白了。她拿起那张照片看了看,虽然是黑白的,看不出花的效果,但罂粟花的艳丽还是在这个春天的夜晚悄悄地植入她肥沃的心田。
凄美演“易”成黑暗的凋谢(4)
趁着兴致,易老师从书架的隐秘处找出一个玻璃瓶,在盛满液体的瓶子里浸泡着一个比鸡蛋还小的黑色圆球,她说:“小妹,这就是罂粟,没有割过浆汁的鸦片果。”
易笑梅看着瓶子里的那个果子,觉的没有什么稀奇的。倒是易老师脸上莫名飞起的羞红,反而使她感到奇怪。
3 夜深沉:她碰到的第三个“易”姓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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