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吉本的脸色又变得灰白,额上渗出了冷汗,几天没见,消瘦了很多。他拉住海凌的手道:小姊妹,真不好意思,牵连了你,要是她敢到市局告状,我一定去担责任。
涛子眼睛一瞪道:她告什么,谁把她怎么了,向辉,你看见海凌打她了吗?说着又转向派出所其他民警道:你们看见了吗?几个警察拖着长声起哄道:没——看——见。
孔吉本道:算了,别说她了,我们干正经事,去证人家里吧。几个人出了派出所,婆子还坐在门口不尴不尬地哼唧着,向辉担心再出状况,赶紧用身体挡住海凌。孔吉本从婆子身边走过去,犹豫了一下又返回来,弯下腰帮她整了整衣服道:大婶,就算我求你了,你看市局来人了,我们还有大事,等忙过了这一阵儿,我一定好好跟你聊,看看怎么帮你。婆子总算有了台阶,站起来道:我摔疼了,走不回去。孔吉本赶紧推开派出所的门喊道:小张,开摩托车送大婶回去。婆子走了,孔吉本上了涛子的车,嘴里不断地嘟囔着:何苦呢,这是何苦呢。
孔吉本带着海凌他们来到了海边的一个小院,它面向大海,背依炮台山,不远处的海滩上,细小的浪花在鹅卵石间嬉戏,发出哗哗的响声,山上的秋叶挽歌般飘落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清凉的海腥味。院门口是个小小的窝棚,里面的鸭子们正在吧唧吧唧享受着美餐,旁边隔了鸡窝,老母鸡卧在里面,不知肚皮下是否有温热的鸡蛋。一只小黄狗拴在窝棚旁,瞪着黑油油的眼睛,看看海凌他们,又看看鸡鸭,警惕地叫了起来。
铁门虚掩着,孔吉本推开来,院子里垫了黑色的山泥,中间铺了白色的鹅卵石小道,大概春天种了玉米、黄瓜之类,秋后收了,只剩下玉米秸和黄瓜架,靠院墙的一小块地里,还有些西红柿植株,叶子已打了蔫,却还挂着青色的柿子,海凌惊奇道:这西红柿还能熟吗?
孔吉本道:真是城里娃,怎么会不熟,根还活着呢。正说着话,屋里迎出一个妇女,头上包了水红头巾,穿着黑色的水靴,见到孔吉本异常热情道:所长来了,快屋里坐。
孔吉本为海凌他们介绍道:这是淑珍大姐,然后又对妇女道:这三个警察是市局刑警队的,你把看见的事情尽量跟他们说详细些。
淑珍一边连声道:行、行,一边引他们进了屋。
海凌为了拉近距离道:这里太好了,象市外桃源。
淑珍道:也赶着忙活人,你看,这不刚刚赶海回来,拾了海菜填鸡鸭的肚皮。
涛子道:鸭子吃海菜好象还有些道理,鸡吃海菜可是头一回听说。
淑珍道:我们海边的鸡从小就吃,习惯了一样的。吃海菜的母鸡下得蛋,蛋黄是红色的,又香又鲜,别处可没有。
涛子感叹道:这鸡蛋和海菜还有不少学问。
淑珍让他们坐下后,端来一个瓷盆,上面盖了干净的白毛巾,揭开来,里面是青绿色泛着酱红的西红柿,她热情地分给大家道:来,快尝尝,霜打过的,又沙又糯,城里难吃到这柿子,听说你们要来,我早晨特意摘得。
涛子毫不客气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味道确实不一样。向辉有些不好意思,跟淑珍推让了半天才接了。
孔吉本对海凌道:吃吧,没关系,淑珍大姐是很厚道的人。
大家吃着西红柿,气氛融洽而温馨,海凌觉得不是到了证人家,而是来走亲戚。涛子做了近十年刑警,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证人,一般情况下,调查刑事案件取目击者的证词都很难,许多人就算了解情况,也不愿意提供线索,担心受牵连,少数善良有正义感的人,即使作证也不情愿开诚布公地谈,询问起来颇费心机。趁淑珍去拿毛巾,他悄声对海凌道:太离奇了,今天运气一流。
海凌点点头道:想不了那么多,只要提供线索就好。
等淑珍回来,海凌拿出询问记录,填好台头,让涛子和向辉签了名,向辉打开微型录音机,沙沙的响声立即让气氛紧张起来。淑珍依然没有为难的意思,摘下头巾坐到炕沿上道:你们想了解什么?
她坦然的神情,倒让海凌他们觉得自己小气了。
海凌道:你随意说,想到那里就说到那里,我们有问题再请教,于是淑珍开始说起来。
那天是阴历十八,半夜有大潮,正赶上大风天气便发了海,潮汐过后,东海头的海水退出去一里地,会靠出许多大玻螺和蚬子,运气好得话还能拾到海参和鲍鱼。晚十一点多的时候我就出了门,沿着海边朝东海头走。那天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害怕,平日里不会这样的,赶海回来经常走夜路,早都习惯了。越是怕越是撞见了鬼,走出不远,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我也不敢回头。那脚步随着我,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我真是吓坏了,又走了一段,前面不远就是东海头的沙滩了,借了月光能看见那里有许多人在赶海,我松了一口气,后面的人却突然赶了上来,面目挺凶,口气倒还客气说:大姐你别怕,我只是问问路。
黑戒指 (04)(4)
我壮着胆问:你要去那里?
他道:俺哥在炮台山上的仓库打更,俺以前来过,今天有点急事找他,可是越急越找不到上山的路了。
听他这么说,我才放了心,指着旁边的岔路道:从这里进去,转过前面那排房子,就能看见上山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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