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被招待的那位。不过不管招待还是被招待,大家都一样累。”
“这么厉害啊?”
“还行吧。”
他看起来愁眉不展,好像职业并不是他的乐趣似的。
“那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你可不要去跟别人说。我从四月起就是池袋警署署长了。”
这次换我张口结舌说不出半句话。真是完全不知怎样回答了。
“我来这是想问你一点事情的。”
“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我立刻蹦出被警察问话时反射性的回答。习惯真是可怕的事。新署长听到我的回答后哈哈大笑。
“我知道。我已经问过吉冈了,你一直是乖孩子。跟我聊聊天总行吧?”
“以朋友的身份,还是警署署长?”
新署长有些困惑地搔着头。虽然看起来一副新好青年的模样,但也不能对这种人掉以轻心。礼哥是本人无法以脑力相抗衡的少数人之一。不该说的不要说。
“嗯,各占一半吧。这样行吗?”
“如果可以对未成年人喝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那就好吧。”
我没有理由不接受新署长兼儿时玩伴的问话要求。况且那晚上我也没什么别的事。
“我本来是不希望未成年人喝酒的,不过只是一小杯的话,那就算了吧。”
很好沟通的警察署长。
我五分钟时间就把水果店关好,跟老妈交代一声后,就跑到西一番街上。礼哥腰杆挺得笔直,站在微暗的巷子里等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像是沐浴在镁光灯之下的高大形象。这世界上还真有天生好命的家伙哩!那种一出生就是含着金钥匙的家伙。
我们并肩行走。穿过东口WEROAD时,流浪歌手在装了零钱的吉他箱子后面唱着歌,老套的自由、梦想、失恋,就像是长青综艺节目“开怀大笑”环节里毫无新意的搞笑一般。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大家都知道那很无聊,但还是睁着眼睛继续看着。
从绿色通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了内战热点地带。我们进入太阳通后,走在道路左侧。那边是G少年的地盘。各个哨位上的站岗人员都向我打招呼。虽然我不是G少年的成员,不过他们可能看在崇仔的分上,才对我表示一点敬意吧。
“这就是CIVIL WAR的前线吗?”
礼哥一字一句地问。
“对呀。欢迎光临战场。”
“在我小的时候,池袋也是相当可怕的。到60通看电影的时候,还曾经被恐吓过,吓得我几天都睡不着觉。”
说着,礼哥的眼光已经飘向远方。
“你的回忆真是美好啊。现在恐吓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在你们看不到的暗处,每天都在发生战斗。简直就是一场永无终止的歼灭战。”
秀了一个最近才从书本里学到的词。礼哥用斜眼瞥了我一眼。
“这边。”
他说完,领着我左转进一条小巷。入口大门处写着“光町”两个字,这一带有点像酒吧街,老旧的咖啡馆和小酒馆密密麻麻地挤在小巷子两侧。看着从无数标牌和霓虹灯流泻而出的湿润光芒,我不知为何竟想起加奈摄影机映射出来的那种纯白干爽的光线。
还有,那柔软的腰肢触感。
礼哥领我到一家拉面店楼上的细长酒馆。踩上木板楼梯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外行人油漆的薄荷绿色吧台延伸到店后方,中间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人,看那样子,像是一对偷情的地下情侣。我们找了个后头靠窗的位子坐下。透过关闭的百叶窗,外头霓虹灯相隔一定间距放射出蓝色霞光。
“这里只卖啤酒跟威士忌,没关系吧?”
我点了点头。正面墙壁有一个塞满类似酒瓶的架子。
礼哥跟身穿T恤的服务员点酒,对方看起来非常敬业,胸口有一片大大的大麻叶。
“跟平常一样的两杯,还有滚石合唱团的Exile On Main Street。”
“不大像礼哥常来的店噢。”
他明白我的意思,笑了。
“是呀,在这里就别把我当署长了。”
酒来了。浸泡在琥珀里的冰球。
“你要聊什么?还是太阳通内战?”
“对呀。这恐怕是池袋当前最烫手的问题了。池袋警署里有许多专门处理斗殴事件的优秀副署长,署长只是体制上的装饰品,专门负责政治社交。不过以我自己的想法,还是想参与第一线的工作。”
他苦笑着喝了一口酒。
“如果我想平安退休,也可以去宣传或总务单位。但是,与其以官僚身份指挥组织,还不如直接参与保护市民安全的工作比较有意义。我的这种想法是不是有点天真?”
“嗯,所以你现在是做什么呢?”
“对外协调、聆听报告。有时间的话,写写论文。”
“什么样的论文?”
“关于少年问题。”
我愣了一愣,整天跟我一块玩小孩游戏的礼哥,怎么变成评论家了?
“论文会有什么作用?”
“虽然短时间看不到效果,但做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些吧?我想采用数学里的‘路径分析法’来研究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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