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儿哥哥是鼹鼠。
——前后脚间有膜,能在大树间飞跃,能飞几十米,真厉害。
“中也君,你被比喻成什么?”
“猫头鹰。”
“那也是‘能飞的’动物。”征顺的脸上又露出柔和的微笑,“‘能飞’是‘自由’的象征。或许在那两个姐妹看来,我曾经‘能飞”但现在‘不能飞”失去自由了。”
我点点头。
“但是,征顺先生您能从这个宅子——这个岛上出去吧?”
“想要的时候,当然可以。”征顺回答道,“但是,事实上‘不能飞’还是个正确答案。怎么说呢?不是因为翅膀折断而‘不能飞”,而是因为被锁链所困而‘不能’飞’。”
“锁链?”
“是的。即便在她们看来‘能飞的’玄儿,事实上和我一样……他不是被比喻成鼹鼠吗?鼹鼠无法飞越小岛的,距离太长了。”
“难道玄儿也被锁链羁绊着?”
对于这种谜一般的比喻,我觉得有点憋闷。
“被锁链固定在什么上面?”我问道,“被固定在哪里?”
“当然是这个宅了,这个黑暗馆,这个浦登家族中。”征顺咪缝起眼睛,继续说着让人摸不着边际的话,“不仅是我和玄儿,望和以及她的姐姐……包括当代馆主,我的连襟柳士郎也不例外。不仅是我们的身心……包括生命本身都被羁绊在这个黑暗馆的宅子里,被囚困在这里。或许可以说是咒语的束缚吧。”
4
即便征顺讲出了答案,我还是觉得憋闷。
能飞;不能飞;被锁链羁绊;生命本身;咒语的束缚。
……正当我在心里重新考虑这些词语在意思上的关联时——
“中也君,你觉得东京怎么样?”征顺突然改换语调,冒出这么个问题,“听说从今年春天开始,你就一直生活在那里。习惯了寄宿生活吗?”
我暖昧地点点头:“东京让人很难形容。地方大,人多,感觉所有人都很忙碌……和我的家乡俨然是两个国度。”
“我也曾经在那里住过。”征顺说道,17年前,和望和相识的时候我就在东京工作。当然,当时和现在不同,全国发生了许多大事。”
“您的家乡在哪里?”
“我出生在九州。一直在岛原生活到十岁左右。”
“岛原……在云仙山脚下呀。”
我曾经隔着有明海,眺望过那雄伟的云仙山。当时正值盛夏,涌上苍弯的积雨云犹如火山喷发时的烟雾。那是我独自旅行,路过熊本街头时,看到的景象。
“那个从塔上坠落下来的年轻人——”征顺仿佛突然想起来一样,“他的确叫‘江南’吗?”
“是的。”
“昨天,当他在客厅写下那两个字的时候,我想弄不好他也是岛原地方的人。”
“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在那里,姓‘江南’的人非常多。”征顺摘下眼睛,“虽然汉字都是写‘江南”但读法众多。”
“哦。”
“虽然不能因此就认定他是岛原人,但我觉得他的亲戚家人中应当有岛原一带的人。”
那个叫江南的年轻人是谁?为何独自来到深山老林里的这个湖边,登上小岛?他为何要登上十角塔?征顺肯定也在思考这些问题。
突然,面向中间庭院的法式窗户的外面,掠过一道闪电。顿时,这个原本暗蓝色的空间一下亮堂起来,犹如穿过天际一般。片刻后,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这张脸?瞬间的迷惑和念头在脑海中复苏。刚才在东馆的舞蹈房里,当我和江南相遇时,心中曾产生这种感觉(这张脸?瞬间的迷惑、混乱)。当时,我……
“雷声真讨厌。总是让人不知不觉地产生不祥的联想。”
征顺将目光从法式窗户那边收回来,看着我:“中也君,玄儿对你说了吗?”
“说什么?”
“关于昨天晚上的达丽娅之宴,还有这个浦登家族的事情,他没具体对你说?”
“没有。”我微微摇摇头,“还什么都没说。”
征顺显得有点意外:“那么说,你……”
“昨晚的宴会是怎么回事?”我想总算逮到机会了,便加重语气问道,“我知道——达丽娅是这个宅子的第一代主人浦登玄遥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女人,她是玄儿的曾外婆。昨天既是那个达丽娅夫人的诞辰,也是她的忌日。在宴会上,柳士郎先生也是那么说的……我觉得那幅挂在宴会厅里的肖像画中的女人应该就是达丽娅。但是,昨晚的那个宴会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那是什么‘仪式’?”
“这个……”征顺正准备回答,但又犹豫起来,“与其我现在告诉你,还不如让玄儿直接对你说。”他静静地将视线移开,重新系好睡袍的纽扣,从沙发上站起来,打开电视,然后走到放着玻璃器皿的橱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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