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随便进入别人家!
——但现在那个宅子里空无一人。
——不许回嘴!
——知道了,妈妈。
一切都被固定在那里。温柔美丽,冷漠可怕,仿佛近在咫尺又似乎远在天边……这形态看似复杂,实际上很单纯。
——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对不起,妈妈。
——如果下次再干同样的事情,就让你爸爸狠狠地骂一顿。
——知道了,妈妈。
——对不起,妈妈。
我无法具体想像出“万一”的事情,但是那天,当我踏足那个西洋馆的时候,在心里深处的一角的确感到了害怕。我觉得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妈妈不也说“万一有个闪失”吗?我茫然地说服自已。但是——
我被训斥后,还是偷偷溜进那个西洋馆好几次。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我自己知道。
——对不起,妈妈。
——哎呀,真拿你没办法。
梦中的场景突然又切换了。
从某处传来熟悉的童声。瓦的海洋,云的海洋……5月5日,端午节。这天也是我的生日。不知为何,我无法忘却当时的场景。
——这孩子虽然是男孩,但……
竖立在院子里的竹竿前方,有三个奇形怪状的影子在风中摇摆,昏暗的客厅最深处,放着一个古代武士装扮的人偶。那黑漆漆的铁盔甲摸上去凉凉的,让儿时的我觉得害怕:至今,孩子的面容还映在客厅的大镜子里,那个孩子就是我。
当时我才三四岁,刚刚懂事。在我的印象中,爸爸或者妈妈开玩笑般将武士人偶身上的盔甲扒下,让我穿上。当我看见自己镜子里的形象后,竟然撇着嘴,放声大哭。或许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穿着那威严的盔甲太可怕了,也可能因为头盔上有两个镀金的凤翅形装饰,看上去像是鬼的角,让我害怕。
——哎呀,真拿你没办法。
看见我离开镜子,还痛哭流涕,那个人这么说——这是妈妈说的。
——这孩子虽然是男孩,但……
这话听上去很失望,也很冷漠。
我拼命想不哭。大人们觉得好玩,笑了起来,那笑声在昏暗的客厅里形成小漩涡。我脱下盔甲,塞住耳朵,但那笑声还没消失。我把耳朵捂得越严实,那笑声的漩涡变得越大……
——妈妈。
——对不起,妈妈。
我又走在空无一人的西洋馆的昏暗长走廊上,我独自走着。
——那不行。
那个我再也看不到的人的声音又响起来。那个人叫晓子,是个适合穿和服的美女。
——那不行。
从某处传来喊我名字的声音,但那声音变调了,听不清。
——你还是哥哥,竟然那样……
——啊,妈妈。
——阿清……在哪里?
阿清……这是?这不对。
——要是我能代替他就好了。
不对。这些话毫无关联,混杂进来,是那个……
——妈妈,你也要好好吃呀。
这也不对。
——吃吧,妈妈。
不对!这是浦登家族中那对连休双胞胎中,美鸟说的话。在那个宴会上,她冲着一语不发的妈妈说的。
——因为我爸爸深爱着已故的前妻康娜。
这是玄儿的声音。为何现在,在这里,这样……
——我继续独自走在昏暗的长走廊上。
应该是在建筑物中,但不知何时,周围又弥漫起苍白大雾。我一边朝里走,一边想——这里就是儿时潜入的那个西洋馆吗?
——那可不行!
还是被浦登玄儿邀请而来的那个怪宅子?
——没事吗?没事的。阿清。
我渐渐无法确信。
——你还是哥哥,竟然……
——怎么了?中也君。
——不能随便进入别人家。
——啊,妈妈。
——不许回嘴!
——请吃。中也君。
——要是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很快,无情的黑红大火燃烧起来,似乎要把这一切吞没。藤沼一成创作的那怪画中的“红色”以及今春,燃烧在白山玄儿住所附近的熊熊大火与这黑红大火重叠在一起,摇晃着。
——不能靠近!
有个声音就在身边响起。
——危险!快,退后!
——妈妈。
我哭喊着。
——啊,妈妈!
“……中也君。”有个声音在身边响起,“中也君,起来,中也君。”
我猛地睁开眼睛,玄儿出现在我那犹如罩上一层白纱的视线中。
我仰卧在床上,被子和枕头都被踢落到地上。我两手抓着被单,汗津津的,额头、脖子、背上也被汗湿了。
“啊……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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