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然拉着离春,来到父亲面前:
“爹,这位是乱神馆离娘子。她为我娘的事情而来。”
“孩子年少不懂事,这样莽撞请了您来。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封乘云并不在意那骇人的容貌,面色如常地与离春寒暄两句,把她让到椅上坐下。
“亦然去劳烦您,是想查知这凶案的真相?”
“不是。他只是想,再见他娘一面。”
“见面?怎么个见法?”
“把魂魄招来阳世,附着在我身上。”
封乘云眼神璨亮,身子更倾向离春:
“附身之后,肉身还是你的,但里面就是玉蝶了?”
“可以这样说。”
“那么,这个状态可以保持多久?”
“视当时情况而定。时间一到,魂魄会自动离身。”
“等她离开后,过些日子,还能不能再招回来?”
“如果它没有去投胎,应该还可以。”
“你要是能不断地把她找来,她就不会转世去了,对不对?”
“确实如此。不过,乱神馆从来没有接过这样反复多次的生意,而且,我们的收费,在同业中也是最高……”
“没有关系,银钱我家还是不缺的。就这样定了吧,我买你一生!”
“您是要我,把尊夫人的魂魄长久地吸在身上,代替她活在世间?”离春一笑,“这样,您倒是一世有娇妻相伴,可我的一世又在哪里呢?”
封乘云神色迷惑。他似乎认为,世上任何一名女子,都应该为能够承载玉蝶的魂魄而感觉荣幸,就这样迟疑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
“这样说,就是不行喽?”脸上难掩失望,还附带着些赧然,“那,就算了吧。”
离春点头,也不讲话。封乘云再无话说,开始沉默。厅中顿时安静下来。
一直站在主人身后的管事,非常乖觉地拣这时开口:
“老爷,您累了吧?”
“是啊。”封乘云顺势应着,“这几日一直精神不济,你看我,才说这么一会儿话,就又想回房歇息去了。”回头吩咐管事,“你帮我招呼着。”
说完提着衣袖,站起身来,缓缓离去,走过亦然身边时,轻声说:
“你呀,有孝心固然是好的,但一个男子这样恋着娘亲,却未必是好事。”
亦然仰头反问:
“爹,您这样恋着我的娘亲,是不是好事?”
封乘云苦笑,说不出话来。
封家主人走后,赵管事掀起小眼睛,瞟着亦然:
“小公子,老爷好像心情不佳呢。”
“任谁都看出来了。”
“既然你这样有孝心,我觉得你应该……”
“我应该去劝慰他一番?”亦然眼里发亮,“赵伯,说话不想被我听见,直言就是了,这样拐弯抹角又何必?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每次有点事情,都要背着人呢?”
虽然这样说,他还是转身走开,把另外两人剩在厅中。
孩子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线外,赵管事就如一条水蛭般,黏糊糊地凑向离春:
“离娘子,您的事迹,我早有耳闻,可以说久仰了呀。”
“您客气了。”离春不动声色,等着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今日一见,您果然如传闻一般不可思议。人说凡传言皆不可信,倒也不尽然。”
“多谢夸奖。”
“以前听人说,您和大理寺关系不睦,我真是一点也不相信。可是现在看来……或许你嫌我多事,可为了贵馆的生计,我还是要说一句,民不与官斗!”
“初次见面,您就这样为我着想,真是少见的善心人啊!”
“对乱神馆关注多些,也是因为,我对鬼神一类的事情,一向颇有兴趣。经常想寻个机缘,去请教请教这些事的行家。今天碰见离娘子……”
“您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离春不着痕迹地一笑:嗯,这才是正题吧?
“阴阳两界的事情,想来就觉得趣味无穷。就比如刚才说的附身……魂魄上了您的身,它的心事您就都知道了吧?”
“不。那段时间,我会意识不清,说话行事都由那魂魄支配。而我就如同做了一场梦,醒来后什么也记不得。”
“哦,这样倒很好呢。”赵管事的面皮松懈下来。
“这附身,的确简单方便。但也有麻烦的时候。比如说,一些冤魂会托付我点事情,为了不被它们纠缠,也只好不辞劳苦了。有时想来,身负通鬼神之能,真是无奈。如果一只鬼有什么憋在心里的话要倾诉,我想不听都不行。”
离春泛起淡淡微笑,目光缥缈。见赵管事眼神游移起来,索性点破:
“怎么?难道你是怕,你家夫人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管事一惊,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您想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呢?我只是……只是为封府担心而已。”
“能够请到您这样尽心竭力的管事,你家老爷真是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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