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更是生疑时,见她把双手一放,立刻在惊吓中恍然:这女子必是馆主无疑!
原来,她左脸上盘踞着一块赤红色胎记,张牙舞爪地布满一边脸颊;形状也不规整,出了几个叉,其中一枝甚至狰狞地爬伸到鼻翼上。在这胎记见光之后,原先的一丝颜色马上望不见了,难怪人说“相貌奇丑”。
她转向那公子,颔首道:
“得罪了,让公子久等……”
那飘忽的声音,直把对方推到椅子上坐下,让他不由自主开口说:
“还好,不急。”
离春踏着话音,缓步走近,却在那男孩面前停住,蹲下身来。
“听苑儿说,你来找人?”
被那迷离的眼望着,男孩站起身子,平静地答道:
“我想见我娘!”
“你娘她……”
“五天前横死的。”
离春眼神一闪:
“你可知道,我这乱神馆不做白工。”
男孩眨眨眼,十分淡然地去摸腰带处,取出一面玉牌:
“我听说,这个值不少钱!”
接过玉牌,触手即知质地温润,看颜色也晶莹通透,上面依玉材的纹路刻着些山水,中间四字:弄璋之喜!
离春蹙起眉头,神色微讶:
“这可是伴你出身的玉啊!”
男孩脸上透出些坚定,声调不起波澜:
“我想见我娘!”
离春凝视着他,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还不等收敛,就见一只手用力一推男孩的肩膀,让他跌在地上。
离春徐徐站起,冷漠地望向始作俑者。那锦衣公子怒瞪着从地上坐起的男孩:
“你乱七八糟的有完没完?让本公子等得腻烦透了!”说罢面对离春,“离娘子,你先听我的!我可是名门之后,我爹他曾经在朝为官。后来辞了官,家里也没有没落,还是长安城里知名的大富人家。我爹他以前受过先皇赏赐,那可是一大笔横财。当时感激舍不得动用,说要留待以后救急,就藏在了宅子里的某个地方,具体在哪儿只有我爹一人知道。可是他呀,还没来得及说出这秘密就咽了气。所以,我想让你把他的魂魄请出来,跟我说清楚。”
听完了这一大套,离春的面色毫无波动,只低头看看那男孩,缓缓开口:
“公子没有听过,何谓‘先来后到’?”
那公子一窒,又好像不在乎似的:
“你开乱神馆,还不是为了赚钱?如果你帮我找到了宝物,我可以给你半成作酬劳,怎样?”
他竭力作出热诚的样子,可目光触及那块胎记,面皮却又不禁抽搐。离春沉吟了下:
“请问,令尊是何时故去的?”
“三个月前。”
“哦,这样的话,恐怕就不行了。”离春摇头,“公子知道,亡魂惧怕阳气,就算是有极大冤屈的厉鬼,也只敢在夜间出没。而普通的魂魄,即使入夜也无法凭空显形,否则魂飞魄散。如果一定要招来阳世,只有另寻一具躯体给他暂住,也就是说,要上我的身。可是,令尊去世时间不长,煞气还太重,就是功力如我,也无法承受啊。”
“这个,我明白的。”他暧昧又为难地一笑,“可是,你这也太……半成实在已经不少了。”牙一咬,痛下决心般,“好吧,如果你完成了我这请托,我给你一成。”
离春眼中冷光一凛:
“公子以为我这是坐地起价吗?既然说了会伤身,无论你再出多少钱,我也不会答应的。如果您定要把这件事情交给乱神馆,就请多等一个月,待煞气散了些再说。这期间,还请公子稍安毋躁,实在着急的话,可以另请高明。”
“你故意拖延我,难道是想先顾他这边不成?”
看他愤怒地指着那男孩,离春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
“今日这两单生意,我都不接!”
那公子脸上变了几种颜色,一摔袖子,道了句“那一个月后再见了”,就带着家仆跨出门去。
离春轻笑了声,低头看那男孩,见他定定望着自己捏在手里的玉牌,就递过去塞在他掌心。男孩接过,转身便走。离春看着他背影,又笑一声:
“你要到哪里去?”
男孩回头:
“你都不要这单生意了,我还赖在这里吗?”
“如果我只是帮你忙,却不收你钱,又怎么能叫做‘生意’呢?”她低头,眼里光芒微闪,“你在这里等下,我进去换件衣服。”
男孩怔愣半晌,躬身行礼:
“封亦然多谢了!”
离春闻声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不明意义的微笑。
离春脱下外袍,搭在闺房里的屏风上,从柜中取出最常穿的一件。
宴宾楼的跑堂孟白公子,这时来到她闺房外,轻敲两下,隔着门说:
“离小姐如果没事,我就回去了。”
“等等,又多了件事拜托你:帮我打听封家的情况。”
“五天前死了人的那个封家吗?知道了。”孟白一阵得意,“这正是我的长项。宴宾楼的客人,都爱与我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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