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竞萧听得肃然起敬,急忙站起躬身一揖,眼光从袍袖上方射出,闪动喜悦之色:
“离娘子真是知心人!若您是个男子,只凭方才这段话,我就要缠着您结义金兰。”
离春也不再怠慢,起身还礼道:
“多谢公子抬爱!有您这一句话,我是否可以认为,您已将我视为知交?”
“自然!”
“那我也不说暗话。最近正在操劳一件重要事,实在无暇他顾。再说,繁文缛节,在下十分反感,公子想必也不爱。所以,若是赴宴,恕我推脱了;不过,什么时候空闲下来,路经贵府时,也许会上门叨扰,讨一顿便饭吃,不知是否妥当。”
“如此,甚好!”
房竞萧是个广交朋友的好客之人,今日认识了离娘子,不胜欢喜,告辞时也是笑容满面。许是忘了形,走动时衫袍竟兜在椅上,只好尴尬地往下拆解。衣服的下摆侧对着馆门,光线斜射进来,照出衣料中隐藏的暗纹。
这一幕落在离春眼里。想她平日面对外人,总是一副不喜不怒阴恻恻的神气,这时却极是动容,一把扯住房家公子袍袖,迫切道:
“这件外衣,您是在哪里裁的?”
房竞萧一时错愕,顺口应着:
“是我妻亲手缝制。”
“那衣料呢?又是在哪家绸缎庄购得?”
“纺织这工序,还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房公子接连两次提到自家娘子,不禁露出骄傲自喜的微笑,依然困惑却已不挂心。离春紧抓人家的袖子不放,心下揣度:
游历四方……娶了个身份低贱的妻子……难道天下竟有这般巧事?
“尊夫人真是巧手!这样的技艺,让同为女子的我羞愧之余,也羡慕不已。请您准许我登门学艺!”
说着不待回答,牵住房竞萧往外就走。行至馆门时,忽然把他撇在一边,自己径回内室。不等人反应过来,就已经回转,手里多了柄黑白双面的奇型团扇。 两人偷偷摸摸,从房家大宅后门进入,只为不惊动其他族人,免得麻烦。事儿倒是省了,却弄得好像作贼。好在离春并不介意,房竞萧甚至觉得颇为有趣。
说起这宅子,果然不俗。亭台楼阁,处处洋溢着古韵。可惜走得慌忙,来不及欣赏,七拐八拐终于来到花园僻静处——
只见一块大石,半截入土,仿佛生在地上,顶端却平整光滑,足以胜任桌子的功能;周围几块略小的,明显是后来搬来,充作座椅使用,虽没有前者自然,但与四周环绕的参天古树、茂密花丛融合一起,倒极是清幽雅致。
房竞萧见离春四下环顾,便宽慰道:
“离娘子尽管放心!此处一向清静,不会有闲杂人聚过来看‘神仙’的。”
离春略点头,挥袍袖拂去“椅子”上的尘土,撩衣摆坐下。刚把阴阳扇放上桌面,就出言催促道:
“在下对夫人实在渴慕,劳公子为我引见。?font color='#EEFAEE'>的0f96613235062963ccde717b18f97592
这样迫不及待,房竞萧也有些疑心,不禁揶揄:
“若是一个男子这样说,我断断不能让他如愿。”
“我知道您宠爱夫人,却也不必像防贼似的。”离春反咬一口,笑着解释,“最近在女红上有些疑问,正要请高手点拨。”
房公子听了,也不好再作拖延,转身踱出这角落。不多时便有低声的交谈传回来,约莫是遇到一名亲信又不多口舌的下人,要他代替去请夫人,自己就得以返回陪伴贵客。
离春独自一人,眼睛直盯着伸到桌面上的一条花枝,明知房竞萧回来,却不予理睬,使他困惑之余询问道:
“离娘子这样入迷,是在赏花吗?”
“听公子口气,难道觉得这花不值得赏?你看枝条上花团锦簇,十分繁荣富贵,我可是心仪得紧,只不知花名为何。”
“这是蔷薇的一种,极易生长,野外也多的是,算不得什么上品,所以未曾正式命名。再说,若论‘繁荣’,它不比芍药;说起‘富贵’,更与牡丹相去甚远。”房竞萧眼神上下漂移,把离春从头到脚扫过一遍,“看不出,离娘子品评花朵,竟用的是这样通俗的四字标准。”
“我自知品味极差。每遇到更有眼光的人,便会诚心求教。依公子所见,这百花之中,最可爱的倒是哪一种?”全无等人作答的意思,马上断言道,“能令您情有独钟的,应是王者之香!”
“你……”
看对方惊异,离春不紧不慢地说明原委:
“适才在乱神馆,在下无意中窥见公子袍底的暗纹。普通富人穿的,都是那些贵气的花样;您这件倒稀奇,满是兰花纹路。既然是夫人特制的,想必爱花和爱人就分不开了。我猜想,您爱妻的闺名里,可是含有一个‘兰’字?”
房公子眉头压低,斜睨道:
“离娘子也对我的家事有兴趣?”
“在下绝无恶意。”离春知道,他这不告自娶的作为,一定让许多抱定门第观念的闲人,猎奇般探听他婚后情状。一名男子纵然再是大度,也不能容忍旁人把自己妻子当作稀罕物品头论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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