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心里并不踏实,还残留着那不祥的预感?”离春眼睛眯起,更显诡异。
红羽一楞,忙不迭点头:
“是的。一路走回下人房,心里头都七上八下的。到了和红翎同住的屋子,进门时险些与她撞个满怀。她正往外走,神色看起来有些焦躁。我觉得不对,就问她作什么去,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当时我也没深究,只告诉她夫人找她。她去了以后,我就铺床睡下了。”
“那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不,她根本没有回来。”
“姑娘休息时,很容易惊醒吗?”
“我知道,你疑心我睡得太沉,不晓得她回来过。以前我睡觉时,确实雷打不醒,但那天不是,我几乎一夜都没合眼。”
“为什么?”
“因为,早上我曾遇到小公子,他害怕地跟我说,夜里他在井边看见鬼!”
“鬼?”离春眼神一闪,“哪口井?”
“就是后来夫人的陈尸地点。我当时听了不信,可他言之凿凿,也就将信将疑地放在心里。伺候夫人时,她发觉我战战兢兢,问起来,我就说了。夫人还为此骂了小公子一顿。”
原来这就是亦然说的那件事情。
离春一笑:
“你就是为了这个,睡不着觉的?”
红羽脸红起来:
“是啊。辗转反侧,总是不安宁。拥着被子,不敢闭眼,看着摇窗的树影,越看心里越打鼓。总盼着红翎快回来,我好和她挤着睡。结果她一直都没回房。直到天蒙蒙亮,我才有了睡意,但也是迷迷糊糊,没有睡死。如果她那时回来,我怎么也会知道的。”
“那么,次日清晨,又发生了什么?”
“因为睡不安稳,我起得略微晚了些。看看红翎的床,确实没有睡过人的样子。我来不及疑惑,就先到夫人房里去。和往常一样,里面干净整齐,被褥也叠得好好的。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红翎该在服侍夫人梳妆才是,可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我还以为红翎收拾好屋子后,陪伴夫人散步去了,就决定先上厨房吃两口东西,再赶去伺候。我往厨房走,路过那口井时,见莫成惊恐地坐在地上,小公子楞在一边,而井旁……”红羽语调瞬间忧伤起来,“你也知道了。后来官差们闻报赶来,要询问府里人的口供。清点人数时,发现红翎不见了。”
说到这里,红羽忽然停口,蹙起眉头,似在思考什么,专注得忘记了还有个人在身边。离春也不打扰,只默默等着。
“难道,是这样?!”红羽醒过神来,脸上露出惊恐和惊喜,探身越过半张桌子,紧盯着离春,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离娘子,我知道,你这样谈起鬼神面不改色的人,一定瞧不起我胆小懦弱。不怕你笑我,说实话,自夫人去后,我始终不敢回忆以前的情形。今日和你完整说这一遍,我反倒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我现在觉得,害死夫人的,一定是红翎!”
“怎么说?”
“你想,我和夫人一提珍珠,她立刻要我把红翎叫来,这是不是表示,红翎和珍珠失窃有什么关系?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珍珠总不是夫人自己藏起来的,而能进出夫人卧房的,只有红翎和我。我又没有拿,你说,它怎么会消失不见呢?”
“你的意思是,红翎偷了珍珠?”
“除了她,应该没有别人吧?”
“怎么没有?封家大门大户,仆役众多。人一杂了,管理就不易。难保没有个手脚不干净的,逮着夫人房里没人的空当,摸进来行窃。”
“可是,家里并没有那么多仆人啊!夫人性喜清静,老爷也不爱排场,这么大个宅子,只有几个伺候的人。”
“这么说来,这个贼人,多半就是红翎喽?”
“我想,事情是这样的。听夫人的说话,她已经知道偷儿的身份,并肯定明天珍珠就会找回来。让我去叫红翎,是为了向她索回失物。红翎当晚面色不对,正是做贼心虚。听我叫她后,立刻察觉事情可能败露。她虽然走出屋子,却不敢马上去夫人那里。夫人等得着急,就睡下了。这时,红翎潜进卧房,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对夫人下毒手。夫人梦中惊醒,自然要逃命,于是奋力挣扎,夺门而出。红翎就在后面追赶。两人跑到井边,夫人终于被抓住……红翎得手后,自知闯下大祸,连我们的屋子也不敢回,慌忙逃命去了。”
“这倒可以解释,为什么夫人遇害时穿着里衣。”
“你也觉得有理吗?”红羽眼睛闪亮。
离春正要回答时,门一响,封家小公子从门缝中探进半张脸来:
“大理寺的人这就回去,我爹马上有空了。”
离春闻言站起身来,向亦然走去。跨出门的前一刻,又回过头,眼神空白地望向红羽:
“再说一次,姑娘真是聪明人!” 离春跟着亦然,往厅堂走去。
途经花园时,遇见那抬墓碑的一行人,在道上慢慢行走。前面的几个,嗓门响亮地说着话。有些远远落在后面,低头捻着手心里的一小串开元通宝,显是领了赏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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