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替自己倒了一杯加味杜松子酒,暗暗想着,艾黎丝的不懂体贴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养成的?她打电话过去,“我打过来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我不得不看着你垂涎三尺的口水流在我的地毯上,我会痛不欲生。”她的爱猫安卓芭夫人在她腿边磨蹭着撒娇。罗莎俯身对它挤眉弄眼。她与安卓芭夫人已经是老交情了,安卓芭夫人是一家之主,罗莎也明白,想叫安夫人做它不愿做的事是不可能的。
“噢,好耶。那么说,你喜欢她?”
“你这个女人真烦。”她喝了一口酒,“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用喜欢这个字眼。”
“她多胖?”
“胖得吓人。看来很可悲,不好笑。”
“她开口了吗?”
“嗯。她说话字正腔圆,也算是个有教养的人。与我预料的完全两样。还有,她的脑筋很清楚。”
“好像她的法律顾问说她精神有问题。”
“他是这么说的。我明天要去见他。我要知道是谁让他产生这种想法的。据奥莉芙说,五个精神科医生诊断后,都认定她很正常。”
“她或许在撒谎。”
“没有。我事后向监狱长查证过了。”罗莎俯身把安卓芭夫人抱到胸前。那只猫咕噜噜地低叫着,舔她的鼻子,又在撒娇讨东西吃了,它饿了。“不过,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太兴奋。奥莉芙或许会拒绝再见我。”
“为什么?那是什么怪声?”艾黎丝问。
“是安卓芭夫人。”
“噢,天啊!那只癞皮猫。”艾黎丝的注意力转移了,“你的住处听起来好像在大翻修似的。你养它干什么?”
“爱它呀。也只有它才能让这丑陋呆板的世界恢复生机。”
“你疯了。”艾黎丝说,她痛恨猫和痛恨作家的程度难分高下。“我真搞不懂你干吗花钱养它。把赡养费花在正当途径上嘛。奥莉芙为什么可能拒绝再与你会面?”
“她喜怒无常,忽然大发脾气,中断了这次会晤。”
《女雕刻家》一(5)
她听到艾黎丝倒抽了一口气,“罗莎,你这混账!你不会把事情搞砸了吧?”
罗莎朝话筒笑了笑,“我不确定。只能静观其变了。我得挂断了,拜拜。”她在艾黎丝怒声叫骂时匆匆挂上电话,到厨房喂安卓芭夫人。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时,她拎起酒杯,走进卧室,开始打字。
奥莉芙把她从罗莎那里偷来的铅笔摆在抽屉角落一个女泥人旁边。她端详着那小偶人,湿唇不由自主地撅着,抿着,吸吮着。那是个粗胚,只是一团干了的黏土,没烧过,也没上釉。不过它散发着强烈的女人味,就像原始时代繁殖力的象征。她从笔筒中选了一枝红色签字笔,小心翼翼地在泥人脸旁的头发上着色,然后换上绿色签字笔,将肢干涂上色,假装是罗莎穿的那套丝绸衬衫。
对旁观者而言,她的行为看来很幼稚。她把泥人搂入怀中,像在抱一个洋娃娃,低声哼着歌,然后把它摆在铅笔旁边。一般人或许闻不出来,铅笔上仍残存着罗莎琳·蕾伊的气味。
① 英国收政治囚犯的精神病院。
① 奥利芙(Olive),有“橄榄色”之意;琥珀(Amber),也有“琥珀色、棕褐色”之意。
《女雕刻家》二(1)
彼得·克鲁的办公室在南安普敦市的市中心,位于一条几乎全是房地产中介公司的街道上。罗莎走过这些房地产公司时不禁想,这些公司反映了时代的潮流,如今大都人去楼空了。经济不景气像一团乌云,笼罩在他们及其他行业头上。
彼得·克鲁瘦骨嶙峋,看不出有多大岁数了。他两眼昏花,戴着金黄色的假发。他自己的头发黄中透白,覆在假发下像一张污秽的网子。每隔一阵子,他就把假发撑起,伸一根手指进去搔头皮,这种有欠考虑的举止难免会使假发乱成一团。罗莎想,那顶假发看来就像一只大鸡蹲在他头上。她很能体会奥莉芙为什么这么看不起他。
她要求为他们的谈话内容录音,他笑了笑,嘴角很没诚意地扬了扬。“悉听尊便。”他抱拢双手撑在桌上,“蕾伊小姐,原来你已经和我的委托人见过面了。她情况怎么样?”
“听到她还有法律顾问时,她显得很诧异。”
“我不懂。”
“据奥莉芙的说法,她已经有四年没有你的消息了。你还代理她的案子吗?”
他想装出很错愕的表情,不过和他的笑容一样,骗不过人。“老天。有那么久了吗?当然没有。我去年不是写了封信给她吗?”
“这是你的说法,克鲁先生。”
他到角落柜子里翻找档案。“找到了。奥莉芙·马丁。天啊,你说对了。四年。我要提醒你,”他油腔滑调地说,“她自己也没来信。”他把档案夹抽出来,摆在桌上,“打官司是很花钱的,蕾伊小姐。我们没事不会写信的。”
罗莎扬起眉毛,“那么,是谁出钱?我以为是政府替她出钱的。”
他整理着他的黄色假发,“她父亲出钱。不过,老实说,我如今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他死了,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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