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听隔壁的饭野先生说的……”静枝留心着睡在一边的孩子,说,“他没有加入渔民协会,所以从渔协领不到补偿金。他和干力工的山本两个人去工厂陈情,昨天……”
“岂有此理!经过水潟市议会的活动,居住在本市的患者家属都应该给三万日元。”
“他们说这对于猿本和山本不适用,因为是拨给渔业协会的钱。”
“竟有这种混帐事!”
木田不由得激动起来。酣睡的孩子被他的吼声所惊动,翻了个身。
据说,通过市长的撮合,水潟市渔业协会会长向工厂提出,对渔民不能坐视不救,暂且不谈渔协会员死亡者的一次抚恤金,先拿出三百万日元的慰问金。这笔钱,报纸上登载的西村副厂长的答辩中提到过。可是,钱并没有如数分发给怪病患者。向县当局、国会等主管部门陈情的代表们的车宿费和其它活动资金,将这笔钱花掉许多。分给八十几名严重的怪病患者家属的,每户只有三万日元。对这件事,人们议论纷纷。但这三万日元,没有给那两名患者。
大概静枝是从邻居、职业指导所职员饭野的妻子那里得知的,可能不会有假。饭野是搞失业对策工作的,时常为做日工的猿本和山本找活儿。
猿本没有船,也没有捕鱼技术,一直在石灰窑或码头上干日工。在港口的卸货场上干活时,偶然吃过虾。那是大个儿的伊势虾。猿本向货主要了五只,用它当晚饭。发病是第二天。当天晚上他喝了酒就睡下了。第二天早晨,手脚开始颤抖,不能迈步走路。猿本是力工,不是渔业协会的会员,所以他没领到拨给渔协的钱。
“听说他俩儿去工厂陈情,被赶了出来。”静枝用低低的声音嘟哝说。
为什么渔业协会的干部不给这两个患者三万日元钱呢?这笔钱,用于从无人过问的状态中解救两个患者,比去国会陈情更要紧。究竟什么在作梗呢?
木田打算明天去看看会吹萧的力工猿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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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结城宗市的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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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城宗市的笔记是这样写的。
10月2日 晴
访问泷堂村志木佐平。该村位于从水
潟市沿海岸往里走大约两公里的海湾处。
志木家在上山的路旁,是栋孤零零的房子。
白色的铁皮房顶蒙了一层尘土。正门旁边
的厨房,由于烟熏火燎,看上去黑漆漆的。
食具乱放在泥土地面的房间里,看去甚是
肮脏。杜间正在煮猪食,臭气冲鼻。志木
四十七岁,骨瘦如柴。他是水潟怪病患者
互助会的会长,听说我是水潟渔业协会介
绍来的,便欣然接待。三年前的春天,怪
病夺去了他的两个孩子——功子和广一,
眼下妻子辰在家中养病。
我对东京保健所作了说明,消除了志
木的戒心,进了内宅。辰的卧室是朝北的
木板地房问,她正仰额儿躺在露出棉絮的
脏褥子上。
“辰啊,辰!从东京来了先生。”佐一平
在门口说。
我随佐平走进昏暗的房间。他把朝北
的板窗打开了一点儿。褥子薄得像席子一
样。粪尿弄得满屋臭烘烘的。这女人的脑
袋显得很大,头发蓬乱,瘦得只剩下一把
骨头。她支愣着棍子似的腿,膝盖上盖着
破烂衣服,露出脚脖子。皮肤像柿饼子一
般干枯、乌黑。她的双手交叉放在胸上,不
时发抖。对于来访者,辰没有任何反应。她
什么也不说,只是半睁眼睛直盯着天棚。
“去疗养过,但人家说治不好了,就领
了回来。从今年2月就一直躺在这儿。不
说话,也不爱吃东西,总这么直挺挺地躺
着……”
佐平关上板窗,我们出了卧室。其状
况之凄惨,使我也茫然若失。看到水潟怪
病患者的第一个印象唯惊愕而已。
在檐廊边上,佐平拿出蜜橘和茶水款
待我,我们聊了起来。
问:原因在工厂吗?
答:以前工厂的废水流到古木岛一带,
最初只有星浦、泷堂捕鲻鱼的渔民得病。这
就是原因在工厂的证据。古木岛一带本来
能捕捞沿岸最好的鲻鱼,但从两年前改为
拖网,打黑鲷鱼和虾。把卖剩下的虾、黑
鲷鱼当作主食。星浦有二人,泷堂有二人,
我自己的一个孩子,都得了怪病。估计在
古木岛一带,工厂污泥沉积有三米多厚,可
以说污染程度是沿岸首屈一指的。开始,我
的孩子进了南九州大学医院,接着又转入
传染病隔离病房。是和伤寒、日本脑炎的
患者们在一个房间里,但唯独他的症状与
众不同。他时而在病床之间蹦跳,时而跑
到走廊上咕噜咕噜地打滚、喊叫。因为患
者们往外撵他,所以后来又回了大学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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