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桥下就有一个排水口。十年来,工厂一直往那里排放废水,在百卷湾的海底沉积着三米多厚的底泥。”
“你说的底泥……”
“是电石和矿石的废渣。聚氯乙烯的原料各种各样,但主要是排放的电石渣在海底积存下来。海水的污染程度可严重哪!吃这儿的鱼,猫或人必然得怪病。”
“要是靠近排水口的话,似乎原因就已经被证明了。”
男子精神一振,看了看木田。
“排水口附近的村子里出现患者,这是事实。星浦最先出现的,而且唯独沿海湾的出月、泷堂、祖道的渔民染病。”
“听说到现在为止已死亡29人,是真的吗?”
“昭和初年,诉讼曾发生过蛤仔中毒事件,比起它来,这次的死亡率也算是高的,简直赶上霍乱了。确实死了29个人。”
“听说百卷以北也发生了,是潮流的作用吗?”
男子满有兴致地注视着木田。
“那是因为工厂迁移了排水口。喏,现在顺着输电线能看见那条河从山上流入不知火海的地方吧?就是三角形的河口附近,那里叫古幡。从今年8月开始,一到夜间,工厂就偷偷摸摸地往那里排水。因为光往百卷排放,怪病村闹得沸反盈天啦。这样一来,新排水口附近的古幡和船浦也出现了患者,同样是手脚末端异常和脑功能障碍。其中一人很快就死了,是最严重的,临死前完全像猫一样发狂……”
“要是因为转移排水口,患者的分布发生了变化,那不就说明是工厂完全在犯罪了吗?”
“但是,也许您知道,有‘不在现场证明’哩。尽管有‘目击者’,这个犯人也有‘不在现场证明’。就是说,工厂排出的是无机汞,不知为什么在鱼体内却变成有机汞了。既然弄不清病因,就不能承担全部罪责,这是工厂态度强硬的理由。”
“我非常理解渔民愤怒的理由。”
“是啊,我也一样。如今因为鱼卖不出去,沿岸渔业濒于破产啦。”
说完,木田才发觉自己由于异乎寻常的兴奋竟喋喋不休,不免隐隐有一种懊悔的心情。然而,他也体味到了讲出自己对怪病原因的看法之后所产生的快慰。
蜜橘林的尽头驶来一辆公共汽车。
“我讨厌吃灰,先走一步啦。”
木田露出期望再会的神情,加大了油门。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子正要跳上公共汽车,似乎朝他轻轻点了点头。木田提高速度奔驰在山路上。
5日这天与那男子的相逢竟成了最后一面。
木田有一位既是围棋对手又是谈天对象的朋友势良富太郎,是水潟警察署的刑警主任。虽说是主任,但因为是小地方的警察,所以也得像刑警一样干些跑腿儿的工作,弄得势良东奔西忙,更何况眼下可以说是建市以来水潟警察署最繁忙的时期。二日的渔民骚动,造成二十余人受伤。事态像报纸上说的那样,仍孕育着动乱,也许哪一天工厂会受到炸药袭击。工厂方面不想接受谈判,而渔民的愤怒眼看就要达到顶点。发生骚扰以后,与势良不常来往了。这位刑警主任也忙得不可开交吧,木田想。15日的傍晚,势良却突然登门来访了。
“你是忙里偷闲吧?好久没来了,玩一盘吗?我让你两个子儿,咱们该决一决胜负啦。”
木田拿出了棋盘。
“岂止如此,还要告诉你点事哩。”
势良那张下颔方正的面孔晒得黝黑,眼睛里总是露出刑警所特有的严厉,今天更显得寒光咄咄。他说:
“有一件奇怪的函询令人迷惑不解哟。”
“函询?怎么回事啊?”
“有个从东京来的男人,说是来了解怪病的实际情况的,这个人去向不明啦。”
木田民平大吃一惊。
“详细讲讲吧!我遇见过那个男人,是保健所的吧?”
势良愕然,注视着木田。
“你是在哪里遇见的……”
东京给水潟警察署的来信,是一位住在东京都文京区富坂町二段十七号的妇女结城郁子提出的询问。内容大致如下:
结城郁子的丈夫名叫宗市,是位31岁的医生。他的专业是神经科,在东京的江户山保健所工作。结城宗市于10月1日从东京出发去水潟市,目的是考察水潟市附近渔村发生的怪病实况,预定10天时间。他打算直接会见怪病患者,记录其病状,亲眼看看由于病因说而轰动一时的东洋化工厂排水线路及其它情况。在此之前,宗市曾剪辑了南九州大学研究班发表的文章和报刊上登载的报道。但有些问题非亲眼一睹则无法明白,而他又天生爱探索,于是从10月1日起向保健所请假,要利用10天假期前往水潟。宗市可能是在2日下午4点以后乘雾岛号抵达的。
宗市乘公共汽车去附近的汤王寺温泉,住进奈良屋旅馆,以那里为落脚点,每天去村子访问。宗市到达以后往东京寄过三张明信片,当晚还拍过电报。然而音信在4日就中断了。预定的10天已到,却消息沓然,一直未返回东京。今天是14日,已经过去两周了。可以想得出,他携带的二万五千日元早已告罄,正处于旅费不足之中。可是,保健所和家里都没有接到宗市的丝毫信息,令人越来越担心。她希望警察调查一下。倘若发生了什么事故,则打算即刻出发去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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