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举不完的!如果每一个人都像你这种读法的话,那作者实在太难当了!”鹿谷又搔搔头说,“但是——,话又说回来,你说的‘读者对作品人物的误解’,你要我怎么解释呢?你到底在想什么?”
“嗯!”岛田窥视着对方靠在椅背上,高兴地眯起眼睛的样子。
“请你说说看吧!”鹿谷说。
“我认为——”岛田弹弹烟灰,然后说,“社会上所传说的真相,和你的作品中所描述的真相,其实都和事实有所出入。换句话说,事实上去年四月,在迷路馆杀了五位男女的凶手并非宫垣叶太郎!”
“的确!”鹿谷说,“——理由呢?那么真实的凶手呢?”
“否定的资料很多,但是,大师!我们要讲求的是证据和决定性的逻辑,举例来说吧——!例如把‘砍头的逻辑’说是‘因为喀血’,但是,一位已经病到喀血地步的老人,他有余力完成这样的罪行吗?”
“——还有呢?”
“第三个案件里,宫垣自己留下了假的死前宣言,又搬开挡门的桌椅,这样的行为很明显地非常矛盾;还有,放在书房桌子下面的睡袍和凶器……”
“关于这一点,我只是希望让作品有一贯性,换句话说,这个事件是宫垣叶太郎拿性命来做赌注的一项‘作品’。”
“但是,如果是宫垣叶太郎的话,他有余力将道具收拾得那么整齐吗?”
“……”
“——换句话说,如果感到可疑的话,若只是这一点就足以使的事件的真相完全改变,宫垣叶太郎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是别人,而且凶手又将所有的罪行都赖在宫垣身上……”
“那一点呢?”
“为什么凶手要拿斧头砍了须崎昌辅的脖子?”岛田说。
鹿谷抚着下颚,微笑地说:“确实如此!但是,答案呢?”
“作品中已经叙述过了——凶手为了掩饰自己留在现场的血迹。”
“但是,除了宫垣以外,没有一个人有嫌疑了!”
“这只是没有人受伤、或流鼻血罢了!大师!”岛田又抽出一根新的香烟说,“不是受伤,也不是流鼻血,更不可能是宫垣的喀血!”
“那到底是什么?”
“剩下唯一的可能是——女性的生理出血!”
“喔!”鹿谷点点头,“注意到这一点的确不容易!”
“凶手是女性!杀须崎的真正凶手,恐怕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大受震惊;再加上杀人之前持续的精神紧张,所以可能发生突发性生理出血。而且,事后血液鉴定的结果,现场的血迹和宫垣先生并不吻合。”
“真是服了你!”鹿谷说。
岛田接着说:“剩下的女性之中,宇多山桂子当时怀孕,角松富美年龄已经很大了,所以——”
“这是单纯消去法!”鹿谷继续说,“剩下的女性只有一个人了!鲛岛智生——是的!我也在怀疑她会不会是真正的凶手!案子结束之后,一切应该完全明了了才对,但是,我开始对‘真相’感到怀疑。”鹿谷说。 《棒槌学堂》
“宫垣叶太郎的死因是尼古丁中毒,死亡时间据推定是在四月三日凌晨四时左右。如果说宫垣袭击了舟丘圆香,回到书房去了一趟,再到地下室去自杀,在时间上有点儿出入。而且,他的肺癌症状比想象中要轻许多,这是解剖尸体之后得知的。这样的病情还不至于会喀血!
“对警察而言,‘砍头的逻辑’成为最有力的证据,于是,整个事件就完全依照表面上所看到的来处理,我想他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我们却一直无法接受他们这样的处理。再加上最后被发现的宫垣的遗书——有关遗产继承的问题,表示存在着一位‘真正的继承者’……”
“他所指的是叫做鲛岛洋儿的九岁小孩,是全部遗产的继承者。”
“是的!”
“所分配的房间是‘芭西芭亚’,这应该也是一个伏线。芭西芭亚——是米诺斯王的王妃,畸形的王子米诺塔洛的母亲……”
“为什么这本小说中的人物叙述,要故意引起读者的误解?——这个‘小说中的人物’就是指评论家鲛岛智生。鲛岛智生分明是女性(事实如此),可是小说中并没有表示出来。‘智生’这个名字又偏向中性,其中有一段说:‘如果让他穿了白衬衫的话,年轻时应该称得上是一位美少年了。’有关人物性别的描写,作者一直采用非常暧昧的说法。”
岛田一边缓缓抽着烟,将这三天来自己整理的推理说了出来。
“鲛岛智生和宫垣叶太郎曾经是情侣的关系,小说中只淡淡的以‘两个人曾经待在这栋房子里,整天谈论推理小说,度过了一个夏天……’来带过。当时的她——以小孩现在九岁来推算的话,应该是二十七、八,而宫垣是五十。那个夏天过后,她就怀孕了!虽然宫垣不是一位彻底的独身主义者,但他非常讨厌异常的小孩。很不幸地,鲛岛生下了一个智能不足的孩子,所以,他绝对不会愿意承认这个小孩……在以后将近十年的时间里,鲛岛的心里会如何想呢?——实在很难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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