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抉择,是我没能坚持走完本该坚持的路。”戴鹏正垂下的眸底多了一丝黯淡,但随即又露出笑容,抓住戴德生的手,道,“对了……孩子,听王少卿说,陛下让你去帮助一行大师撰写《大衍历》……这、这是真的吗?”
戴德生吸了下鼻子,点头,“陛下说让我将功折罪,余生用自己的学识去替百姓谋福……而且沈博士身居长安,可以随时帮我医骨。”
“好……好……”戴彭正连连点头,喜极而泣,似乎在这一瞬已经忘记了自己即将面对的刑罚,“孩子,好好做,你还有未来,好好的……好好的活着。”戴彭正说到这里,表情添了一份苦涩,“只可惜,我不能再为你做些什么……”
戴德生拼命摇头。
这时,不远处的狱卒已经开始提醒。
戴德生慌乱地想要再抓住戴鹏正的手。
他却在同时站起身,迈着苍老而踉跄的步伐开始往回走。
最后的一下,戴德生终究没有握住。
其实,无论是戴德生还是戴鹏正心中都是清楚的,这一别,许是一生无法再见。
生离,死别。
望着父亲愈行愈远的身影,戴德生突然大喊一声:“父亲!!是儿对不起你,父亲!!”
戴德生双手突然用力,生生从轮椅上滑下重重跪在了地上。
那一瞬,钻心的痛瞬间撕扯了戴德生,他紧咬双齿忍着那痛,俯下身给父亲磕了一个头。
“来世……若父不嫌弃,儿还愿意做父亲的孩子。此生无法尽的孝,只能来世再尽!”
戴鹏正浑身一颤站住了,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他颤抖地攥住双手,忍住回身的冲动。
半晌,戴鹏正站在原地,喊道:“孩子,父亲这一生没有教过你什么。现在能够留给你的,就是这个背影……孩子,好好看着我!”
戴德生一点点将头抬起,看向父亲的背影,“父亲……”
“父亲教你的最后一件事……”戴鹏正颤抖着,咬着牙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一念之差,便是人间地狱。不要,重蹈我的覆辙……永远不要……”
戴鹏正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步伐离开。
戴德生望着父亲身影消失的地方,久久没有从地上起来,他已哭得泣不成声。
然后低下头,此生最后一次应道:“儿,谨遵父亲之命……”
天渐亮起,金灿的暖阳耀过长安大地。
……
同一时间。
一缕光,顺着窗缝打入一间杂乱无章的房里。
潺潺流水声,诡异扭曲的琴调,循环般在房里游走。
砰——砰——
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沉重下落,忽然将血红的液体溅在了窗棱的一角。
下落的声音止住了,房里多出了走动声,与往常脚步声不同,僵硬奇异,带着吱呀吱呀的杂音。
不久,房里又恢复了沉寂,只余下那诡异的音律,仍在声声弹奏。
咔咔咔——
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自行打开,快速地一张一合,它像是在尖笑,发出刺耳般躁动。
天大亮了,新的一日,开始了……
第99章 花会
十日后。
陛下自洛阳返回长安后举办的第一场赏花会,在宁静的紫云楼拉开了序幕。
今日天上万里无云,碧蓝如画。参与花会的婢女各个美如天仙,乍一看此处像极了天庭王母的蟠桃寿宴。
陛下到来之前,王公大臣尚不用拘谨,女眷笑声如铃铛,气氛一派祥和。
不久,唐玄伊与沈念七也到了禁苑,将请帖给把守的羽林军看过后,便一同进入。
这两人一段时间以来正是满朝文武热议的对象,故而才一露面便被人团团围住。掌管刑狱方面的官员自然不会放过沈博士,而朝堂各方势力则更加倾向于与唐玄伊更进一步的交好。
沈念七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唐玄伊却必须要应付。所以沈念七只得先“丢下”唐玄伊,自己顺了个小缝隙闷头溜到了、一个角落里,然后一门心思地研究围在池水边一圈的正在奏乐的小机关人偶,每个人偶上都刻着“兼爱阁”三个字。沈念七围着看了看,试图找出是什么人在操控。
“这些机关人偶是自行奏乐的。”这时,一个诚恳而清亮的声音从沈念七耳畔传来。
“咦……”沈念七吓了一跳,回眸,对上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那是一张带了几分江湖侠义气质的脸,正气盎然。那人身着素衣,最外缠了一圈皮子,笑起来真诚而亲和。
那人见沈念七一脸困惑,遂主动作了介绍,“我是这些机关人偶的‘父亲’。”他颔首,带笑,“沈博士,久仰大名。”
“啊,您是……兼爱阁的阁主,向子晋向阁主?”沈念七眼中多了几分光彩。
“不过是个匠人而已,所谓阁主,也只是个称谓。”
“您真是太谦虚了,兼爱阁可是陛下御赐的名字,听说大唐城池防卫机关都出自您的设计。就算是匠人,也是大唐第一匠人了。”沈念七照例奉承一下,然后便将全部注意放在了那些被布遮住的人偶上,道,“这些真的可以自己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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