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完,那人后退半步,偏头细看贴的位置,仿佛一点也不焦急。
他满足一笑,转身朝着下一个方向走去。
夜风将布告板上的纸吹得簌簌响动,苍月,将纸上的红,映得格外寒凉。
……
次日一早,左府迎来了尊贵的客人。
左朗一听说倪敬来了左府,迅速整理好衣衫来正堂接应,进门前远望到倪敬略显疲倦的脸,左朗心中便多少有数了。
今日前来,除了为那位犯了人命案子的小郎君,还能为什么?
想起那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左朗忍不住露出轻蔑的神情,可一进门,立马就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
在一番寒暄后,倪敬开门见山地提到了命案的事。
左朗了然,放下茶杯,说道:“倪公对朗有提携之恩,这件事倪公打算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便直接告之朗吧。”
对于左朗的开门见山,倪敬并不抵触,遂放下茶杯,深思片刻,说道:“倪某希望御史台将这件事抹去,最好可以让奴隶的家人永远不要出现在长安,以免夜长梦多。”
“可是,这家人刚刚丧女,又要赶到外面去,会不会活不下去?”左朗说道。
倪敬面部表情地沉默须臾,轻吸口气说道:“那么,便拿钱打发一下。总之,这件事万不能走路风声,只要他们不在,就不会有人闹事。没人闹事,事情就很容易平息下来。左大夫应该最清楚这点。”
第186章 血字
也就是说,宁可他人活不下去,也绝不能妨害到自己儿子的前程。
左朗明白倪敬言下之意,虽然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会产生想要评判几句以满足自己彰显高尚的欲望,但若这事儿要是摊在自己身上,大概也会毫不犹豫这么去做,半晌,将茶杯放下,说道:“幸好,死得只是一个奴隶。”
闻言倪敬稍稍松口气:“那么,京兆府那边……”
“京兆府很麻烦。有大理寺撑腰,那个程尹似乎有些不听话。”左朗想想,说道,“劳烦宗正准备些钱两,回头左某派人送到李家,让李家人去挨这通板子就好。如果最后算作李家打死的自家奴隶,按唐律,不会有太严重的刑罚。”
倪敬谢过。
紧接着,左朗又接一句:“不过倪宗正,还是那句话,这事情千万别让它蔓延出来,要无声无息地平了,如果传到陛下耳朵里,可就麻烦了。”
“倪某,知道。”
……
返回倪府时,倪敬的心情好了许多。
“交待下面,给小郎君备上一些新衣裳,过阵子小郎君回府,为他接风洗尘。”
“小郎君没事了吗?”管家问道,后又觉得自己的话多余,紧忙回道,“有倪公,小郎君自然不会有事,苍天照福。”
“你呀……”倪敬轻笑一声,不与管家计较。
扬扬袍,倪敬也准备去换上官袍前往宗正寺。
可就在这时,宗正寺少卿却先一步赶来,进门一看见倪敬,便又加了几步。
“倪公,出事了!”
倪敬回首看去,且见宗正寺少卿神色紧绷,额角还泛着汗珠。
“什么事?”倪敬有不好的预感,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倪公,您快去街上看看吧!小郎君的事不知为何突然传遍长安了,现在很多人都在宗正寺门口闹事!宗正寺门口已经被堵死了!金吾卫正在出面镇压,但是……根本压不住了!”
“什么?!”倪敬脸色大变。
倪敬迅速骑上马朝着宗正寺赶去,尚未靠近,就看到有许多百姓在宗正寺门口闹事,胆大的对着宗正寺的大门谩骂,胆小的也在门口小声嘟囔。金吾卫正在将人往外推。
在宗正寺的左左右右都贴着许多血写的大字:
以权谋私,官官相护,枉顾人命,陷害忠良!
杀人无罪,奴者皆畜,大唐法亡,天下无公!
金吾卫拼命撕纸,奈何满墙都是,而且这些纸张贴的位置非常隐秘,恰好避开了巡视的路线。
倪敬脸色变得惨白,半晌,忽然恍回神,喊道:“快,快处理掉!”他大喊,右手用力将少卿推了出去,“你也去,快去!”
少卿得令也迅速上前,很快就淹没到人群里。
倪敬站在宗正寺的正前方,虽然围观百姓已经开始陆续退去,然倪敬已经可以明显的感受到来自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与窃窃私语。
忽然一怔,倪敬迅速看向一旁,正好对上了负责宗正寺的监察御史的眼睛。倪敬知道他是左朗借口监察而放在宗正寺方便相互传话的人,刚要上前与之解释,却见监察御史后摇着头退半步避开视线,无声无息转身离开。
倪敬步子骤然一停,已经明确知道了御史台想要告诉他的事。
事情已经爆发,这件事御史台已经无法插手,之前的约定,全部作废。
倪敬闭上眼,齿间被咬得发出了声响。
就在这时,一名御前侍卫骑马赶来,视线淡漠地扫了眼宗正寺门前的骚动,说道:“倪宗正,陛下让您立刻进宫面圣。”
倪敬唇角抽动,抬开眸子,回道:“倪某……换身衣服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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