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伊……”道林眯了下眼睛将席子放下,当即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但是他仍旧想不通,唐玄伊是如何确认他的身份的。
“停车!”道林一把抓住左诗韵的手腕,利索地将匕首一转抵在了左诗韵的腰后,“别出声,跟我走。”
道林胁迫左诗韵命车夫在坊间多转几圈儿,然后引着左诗韵下了马车,避开金吾卫进入了旁人难以察觉的小巷。道林为左诗韵披上黑色斗篷隐匿她过于显眼的衣着,然后屏住呼吸在暗处观望道路。
从里坊到主干道只需要翻过土坝墙,土坝墙十分低矮,并不困难,但就必须丢下左诗韵,可对现在的道林来说,左诗韵无疑是一张关键的底牌,若是丢弃,便与孤注一掷无异,他现在还需要更加谨慎。于是暂时放弃了这条路。
道林闭上眼睛冥思。
他记得有个地方前阵子下雨所以坍塌了一个缺口,为了修补,在外面搭建了一个遮雨台。台内十分隐蔽可以遮挡行踪,而且按身形来说,他与左诗韵都可以通过。
道林突然睁眼,带上左诗韵,一边躲着金吾卫,一边开始往旁边走。
实际上他在主道上已经留下了可以通往长安城外的渠道,只要能出里坊,他就可以离开!
只差一步了,最后一步!
而在同一时间,唐玄伊正在坊间搜索道林的身影,一名金吾卫向他报告了道林马车的动向,正准备调派人手全力追捕。
“那马车正在坊间兜圈子?”唐玄伊狐疑。
“正是!卑职猜想,大概是凶犯正在寻找可以出去的出口,慌了手脚。”金吾卫说道,“我们已经布下埋伏,马上就可以进行抓捕!”
“慌了手脚……”唐玄伊捏紧缰绳思忖,“这可不是一个会慌了手脚的凶犯。他很狡猾……”唐玄伊深思了一下,忽而抬手,“派几个人把马车截住,剩下的人全部调回来!”
“啊……”金吾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应了句:“是,大理!”迅速接令离开。
唐玄伊调转马头看向这笼罩在漆黑夜色中的里坊,不过几里之地,要找个人必是相当容易,但又正因为只是几里之地,其中错综复杂的建设成为了藏身最完美的遮蔽。
唐玄伊轻吸一口气,重新冷静下来。
诺大长安,究竟是什么地方最容易让搜捕者疏漏,却又偏偏可以让道林逃离?而且还带着御史千金。那是他的底牌,他决然不会中途放弃。
唐玄伊又沉下心好好看了眼这不算太大的里坊。
他隐约记得,因为不久前的那场雨,坊间土坝因久未失修而受损,近日正在加紧修理。
可以让女子与孩童身形通过之地……
唐玄伊猛然抬眸!
“决堤口!”唐玄伊突然策马,向着前方奔去!
而这面,道林也在加快步伐,眼看已经到了堤口。
他迅速而干脆地掀开遮掩台子的席子,粗暴地将左诗韵拽入!
他几乎已经听到了渐渐逼近的马蹄声!
于是动作越来越快,最后一把掀开遮挡的最后一道席,终于步出里坊才上主道,即便是此时苍白的月光,都似乎刺眼无比。
他即刻回眸看向徐徐赶来的马群,低咒了一声,转而又扯着左诗韵朝反方向走,在他脑海里仍旧高速算计着接下来最安全的逃跑方式。
然而所有的这一切,都在一声烈马踏停的嘶喊中结束了。
道林怔然抬头,对上了正俯视着他的沉寂而锐利的长眸。
那紫袍金带十三銙的身影,似是形成了一道无声的屏障,宣告截断了道林最后的退路。
“唐玄伊!”道林低吼一声,回头再一看,其他大理寺卫士及金吾卫已经追上,将他重重包围。
左诗韵见状马上想要趁机逃走,却被道林手上利索一拽,直接拉到身前,利刃抵在她的腹部。左诗韵不敢再动弹,害怕地望向唐玄伊,似乎知道,此时此刻能够救她的,只有这个人。
唐玄伊从马上跃下停在道林的最前方,“道林,这么做,对你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道林不动声色地眯了下右眼,“这世上没有意义的事很多,人活着,本就是没甚意义之事。所以,不谈意义,谈点实际的。”道林匕首又加了力道,“现在放我离开长安,我只要安全,便会立刻将这个女人还给你!”
“为了自己的性命,不惜赔上替你顶罪的道宣吗?”
提到“道宣”,道林的神情果然微变,紧接着沉声说:“道宣与此事无关,事都是我一人所做!”
“但你若是如此一走了之,三司绝不会善罢甘休。尤其你现在挟持的还是三司之首,御史台御史大夫的千金。你走,可以,但道宣不仅会死,还会死无全尸。”在说话时,唐玄伊一点点走近。
道林迅速退了三步,匕首位置更加靠里,左诗韵忍不住轻吟一声。
唐玄伊不得已停了脚步。
“正因为是御史大夫的千金,唐大理才如此束手束脚吧!生在好人家的女子就是好命,不像凤宛。”道林眸子微沉,脸上的神情更加沉寂。
“凤宛确实值得同情,如果你能将她的事告诉我,我一定会替她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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