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之后,戈登冷泼地回答,"孩子,说到不还钱的事,你听起来好像已经忘记了那张约定的本栗。 "
埃尔顿强咬着牙。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但他仍勉强克制着自己。"如果我忘了,那我的记性可真是相当不好了。"他说,想想你发给我的那些催款单!"
"汤姆,没有那些催款单还真的不成,"对方回答,"我还没见过哪个懒人是守信用的。 "
此时,埃尔顿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一派胡言!"他叫道,"你这个该死、肮脏、吸人血的寄生虫!"
戈登停下脚步,当场愣住了。"我的朋友,"他说,"我不是那种人。如果我像你一样莽撞无礼,就会好好收拾你了!"
"你敢!"埃尔顿说。
他摩拳擦掌,打算好好教训一番这个贪得无厌的放债人,以消除心中所受的怨气。
他喊道,"我想现在除了钱之外,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你。在你这一行,即使是为了一分钱,都可以打一架吧!"
"你再如此无礼的话,就给我试试看!"戈登说。
"很好,"埃尔顿平静地回答,"我很荣幸地告诉你,你是个吸血鬼。这个称呼适不适合你呢? "
戈登把外套和雨伞扔在小路旁的草地上,然后往埃尔顿的脸上掴了一掌作为回应。
埃尔顿这个动作敏捷的左撇子立刻还以颜色,在这个大鼻子犹太人的鼻梁上揍了一拳。于是两人打了起来,一边是累积了满腹恨意,另一边则是感到身体的剧痛。然而,埃尔顿终究不敌他那身体强壮、营养良好、情绪更为激动的对手。尽管犹太人挨了几拳,但火冒三丈的他立刻冲向前去,对埃尔顿展开猛烈的攻击,并把埃尔顿逼退到草地的另一边。
突然,曾在白天看过此处地形的埃尔顿惊慌地叫道:"戈登后退,你这个笨蛋!"
被怒火蒙蔽理智的戈登,以为这是埃尔顿企图脱逃的障眼法,反而更猛烈地向他袭击。埃尔顿的打斗之心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端的恐惧。他再度发出警告,但戈登仍旧一味地攻击,他只有做出唯一的选择,整个人趴在地上。接下来,悲剧终于在眼前发生了。疯狂的戈登被埃尔顿俯卧的身体绊住,往前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便跌了下去。伴随着落下的石头和土块发出的声音,候尔顿听见含混不惰的呻吟声,但那声音很快就变得微弱,进而消失了。埃尔顿跳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只剩下他一个人。
有好一阵子,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呆了。他胆怯地爬到悬崖边,仔细听着下面的动静,但四周除了拍岸的潮水声和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海鸟尖叫声之外,其他一点声音也没有。远处什么也看不到,即使他已经在悬崖上,却仍无法辨认悬崖之下的海面分际线。突然间,他想起悬崖到海岸之间有条狭窄的小路。于是他赶紧越过草地,弯腰把戈登的外套和雨伞捡起来,走到那条小路顶端,然后沿着崎岖的石辈路往下跑。到了小路尽头,他转向右边,迈开大步匆忙穿越一片平缓的沙地,来到悬崖底端,目光向黑暗中凝视。
没多久,在灰蒙蒙的天空中,他隐约看见了刚才自己和戈登所在的悬崖一角。几乎就在同时,也发现星光下的黑暗海边有一个黑点。再靠近一些,他逐渐看清楚了那个黑点的形状,那是戈壁的尸体,四肢扭曲,头已变形,形状甚为恐怖。他颤抖着走向前,对尸体唤着戈登的名字。他抓起对方已无生气的手,将手指放在对方手腕上,但所得的结论和那颗扭翩断裂的头颅所体现的没有什么不同:戈登的确已经死亡。尸体的脸朝下,埃尔顿没有勇气把它翻过,不过他确定这是戈登。他站在白垩土与沙砾间,低头看着这个恐怖、没有生息的尸体,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应该去求援吗?若是找到援助,他要如何解释尸体为何会躺在岸边呢?他又要如何回答接下来那些无可避免的问题呢?面对眼前的尸体,埃尔顿心中顿时升起无限的恐惧。
一分钟后,极度慌乱的埃尔顿鬼鬼祟祟地走上狭窄小路,朝着马盖特的方向前进。他先停步聆听,随即使便黑抄近路进城。
那一晚,回到自己房间的埃尔顿辗转反侧。一进门,迎向他的就是先前离去时挂在毛巾架上的死者衣服,这东西整个晚上都像是鬼魅般地挥之不去。夜里,湿衣服散发的酸味不断向他袭来,仿佛一直提醒埃尔顿它们的存在。打了几个瞌睡后,他突然惊醒,接着匆忙点燃蜡烛,并将烛光往那堆阴湿、泡过水的衣服照去。他此时的思绪就像梦境一样,恍恍惚惚地,在不愉快的过去、动荡的现在.以及难以预料的未来之间摆荡。他一度点起蜡烛看自己的表,想知道此时潮水是杏淹没了海滩上那具孤零零的尸体;在这些飘忽的思绪中,他最无法抑制的恐惧是尸体被发现后会怎么样?自己会不会被发现与案情有关?如果有的话,自己又会不会被判谋杀罪?最后,他终于沉睡过去,直到房东太太用力敲着楼梯间的门,告知他阜餐已经准备好,他方才苏醒。
他穿好衣服便出门了。不过,他已经先把戈登还没干的衣服、靴子,以及笨重的外套和那顶小礼帽塞到箱子里,并把戈登的伞放到橱柜中的黑暗角落。这么做并不是担心有人会进入他的房间,而是因为他现在已俨然和罪犯一样鬼鬼祟祟、局促不安。他出了门,直接往海边走去。为何么去海边。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有股冲动想去看看戈登的尸体是否还在那里。他走下海防堤,往东经过一片平缓的沙地,怀着恐怖的预期,不知道那里会不会已经聚集了一小群人,或是已经有人发现了尸体而去报警。在悬崖的底端、碎石和远处的浪花间,他非常不安地东张西望,并且继续加快脚步向东前进,越来越靠近那个自己不敢去面对的地方。城镇被他抛在身后,接着他穿过只有一两个人的海边,同样抛下那儿个寥落的身影,独自一人转向福尼斯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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