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车后窗玻璃,少妇拉着孩子的手过马路,越来越远了,安在天始终没有回头……
机要处办公室,丁姨正在暗自垂泪。铁院长骂骂咧咧地进来:“干什么?”
丁姨:“看见了还问?”
铁院长:“哪儿凉快去哪儿呆着,捣什么乱!安副处长是去执行任务,他是‘招人小组’的副组长。”
丁姨:“罗三耳已经死了,你就不怕安儿也被特务盯上?”
铁院长:“革命,就得有流血牺牲。你都是长征过来的老同志了,还要我给你补课!”
丁姨:“安儿的父母已经为革命流血牺牲了,他那么小就去了苏联,经历过二战,蹲过德国人的集中营,他身边的同学,死的死,残的残。我们要对得起死去的同志,他们没有看到解放的这一天,可我们得让他们的后代不光看到新中国的诞生,还能与共和国一起长大,好好地长大,好好地活下去!”
铁院长也难过了,他说:“这由不得你!”
丁姨一下子捂住了脸。
车子行驶在乡间路上,窗外,是江南水乡特有的风光。车内,金鲁生看着后视镜,不断过去的乡人、牲畜。没有汽车。
金鲁生对安在天说:“没事,我一直在看着!绝对没有尾巴。就是有尾巴,也被小钱甩掉了。”
安在天还在吃松糕,他说:“我小时候就爱吃松糕,吃了自己那块,还吃我爸的,所以老挨我妈说……”
不知是金鲁生这个判断,还是车窗外如诗如画的风景,抑或松糕意味深长的香味,当车驶出上海城区,安在天的情绪马上好了起来。
青镇是一个古老的小镇。
正是中午,码头上人不多,有四、五只小木船泊在水面上,有人在用临时搭的土灶烧饭。小钱去售票口买票,却发现里面没人了。一个四十来岁的船夫从船上跳上岸来,尾随着他。
船夫问:“是去乌镇吧,我送你们去。”
小钱没理他。
船夫又说:“轮船刚走,下一班要三个钟头后才来,我送你们去,半个钟头就到了。”
安在天问:“你是什么船?”
船夫一指自己的小木船:“没问题的,保管你上船好好的,下船也好好的。”
“多少钱?”
船夫伸出四个手指头。
小钱:“才半个小时的路,就要这么多?”
船夫又改成三个手指头。
小钱:“不行,两万块吧。”
船夫:“你们三个人,坐轮船还要三万块呢,我专门送你们一趟才两万块,没道理的。”
小钱:“你这破船哪能跟轮船比?”
船夫还想申辩,金鲁生也过来了,干脆地说:“我们只有两个人,你少要五千,我给你两万伍,行不行?”
船夫开心了,说:“行。”
小钱:“那我……”
金鲁生:“你跟着我们去了,车怎么办?”
“那我在码头上等你们,你不是说今天就能返回吗?”
金鲁生:“我们在乌镇,事不多,但也不会少。车停在青镇码头,目标太大了。你先回,到时我们再联系。”
小钱对船夫:“你好好把他们送到,我认得你的。”
船夫应着,前面带路往船上走,一路上都在喊着:“谁去乌镇,五千块,马上开船了!”
从河上远远地看过去,乌镇码头明显比青镇码头简易许多,也荒凉许多,只是一个用木头架起的小台子而已,加上三、两只停泊的破渔船,网子堆成一团,了无人影,像走进了一个被世界几乎遗忘的地方。
安在天和金鲁生下船,站在小台子上,举目望去,显得格外孤单。
安在天:“这就是乌镇吗?怎么看不见村子?”
船夫一边数着钱一边回答:“不会有错的,你顺着石板路往里走,就会看见村子的。乌镇沿河而扎,比上海城还要古老……”
安在天和金鲁生上岸后发现除了密麻麻、绿幽幽的桑林外,什么也看不见,只好顺石板路往里走。石板路泛着青光,一直沿桑林延伸下去。拐过一个弯,前方有一个像舞台一样搭起的井台,有妇女在打水洗衣服。
安在天用上海话问:“大姐,这是乌镇吗?”
妇女抬头,看是外面来人,热情地说:“你们找谁?”
安在天:“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个人,他耳朵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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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第二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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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马上打断他的话:“你找阿炳?”
“……是阿炳吗?”
“那还用说,他的耳朵是风长的,尖得很,说不定我们这会儿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这个时光他肯定在祠堂,你们去那里找他就是了。”妇女说着,伸手往前指了一下。
安在天以为她指的是眼前能看见的一栋房子,说:“是这栋房子吗?”
妇女踮起脚尖,又指了一下:“你个子高或许看得见,有两个大圆柱,门口停了一辆三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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