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好星期天跟我一起进城买东西的,可班车上没她,宿舍里没人,单位也没有,我都去看过了。”
“她会不会到树林里喂小松鼠去了?”
小查都要哭了,说:“安副院长……我思想激烈斗争了好半天,我还是汇报给你吧。她一大早就走了,从后门走的……”
“后门?”
“对。”
“她去后山农场了?”
窑洞里,黄依依和汪林并排躺着,炕上铺着汪林的衣服。
黄依依问:“你这边吃的好吗?”
“比猪好”。
“睡觉呢?”
汪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你不是来看我的,你是来可怜我的。”
“老汪,你这个时候,不能离开人……”
“你从来也没有和我在一起过,所以谈不上离开不离开的。”
“我们不是在一起吗?”
“我们在过一起吗?我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一男一女彼此的身子绞在了一起,从来也没有心和心连在一起。我知道你爱安在天,你跟我好,就是为了忘记他。多少次,你在我面前恍惚的时候,我都知道你在想他,在想为什么跟你亲热的是我而不是他。我也看过苏联的小说,读过他们写的诗,忘了曾经有一个叫什么斯基的人说过,‘世上最容易发生的事,就是明明爱着这一个,娶的却是另外一个。’以前我不明白这句话,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四十不惑,可我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为了一个不爱我的女人,丢了官,又丢了人。”
“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有谁愿意跋山涉水到达爱的彼岸,我不愿意了,因为岸上没有人,我也没有船。”
日落西山的时候,黄依依拖着疲惫之躯回来了。
小查跟安在天汇报这个情况时,他理智上是不相信的。所以,当他亲眼看见她从后山农场回来,他竟有一种被毁灭的感觉。当天晚上,安在天就去找她了……
安在天迈着沉重的步子,上楼。走廊上,不知谁家火上坐的水烧开了,“咕嘟”、“咕嘟”的。
黄依依脸都没洗,就瘫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安在天敲门。
黄依依听见了敲门声,她懒得起来,迷迷糊糊地睁了一下眼睛,又睡过去了。
敲门声执著地响着。安在天继续敲门,他终于不耐烦了,大喊了一声:“黄依依,开门!”
黄依依听见是安在天的声音,登时就醒了,她赶忙起身,匆忙之中还将换下来的胶鞋和脏外衣,踢到了床底下。她冲到外间,倒了杯开水,开了包饼干,做出正准备吃东西的样子,这才跑去开了门。
安在天冷冷地看着她。
黄依依故作吃惊地叫了一声:“哟,是安副院长。我还以为是小查今天进城,给我带回好吃的来了。我还没吃晚饭呢!好容易熬到了星期天,懒得去食堂……”
安在天闷声不响,进了门,自己径直找了个位置坐了。
黄依依不解地看看他,问:“嗳,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怎么了,人不舒服吗?”
“心里不舒服。”
黄依依“扑哧”一声笑了,说:“心里不舒服就来找我,你找错人了吧。不过,你孤家寡男一个,又能去找谁呢,找我就找我吧,反正我也是孤家寡女一个,算是半斤八两,一回事。”
安在天嘲讽道:“你怎么会是孤家寡女呢?”
黄依依不安起来,说:“安在天,你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
“这要问你。告诉我,你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黄依依吃了一块饼干,说:“我黄依依为人向来光明磊落,你觉得我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说出来,我洗耳恭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安在天直截了当地问:“今天你去哪儿了?”
黄依依心虚地:“你问这干吗?要查我的岗?”
“你从后门早出晚归,去哪里了?”
“谁说的?谁乱嚼牙花子了?”
“你一进一出,就是两个哨兵看见,全警卫连的战士都恨不得跟你下过棋,你要出去,谁会拦你?你要没出去,谁又敢胡说八道?”
“你在背后调查我?”
“是人家主动来向我反映的,别忘了,我是你的主管领导,父母官,我当然要对你的一言一行负责。”
黄依依急了,说:“我星期天去山上走走怎么了,爬爬山,锻炼锻炼身体不行吗?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总可以吧,哪条规定上说不能走走了?关监狱还有放风的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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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第十八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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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当然可以,问题是你不是随便地走走,你是专门去会人了。”
“会谁?山上有个鬼,我会鬼去了。”
“我看汪林就是个鬼,否则怎么会把你迷成这个样子,简直是不可思议,那么远,你起早摸黑,翻山越岭五、六个小时,还冒着被毒蛇咬、虫子叮的危险,就为了去看一个早被处理了的腐化堕落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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