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天:“我都没回家。”
丁姨嗔怪地:“你也真是,到了上海还不回家看看,再忙也不至于。”
安在天解释道:“不是忙,是不敢。”
“听说你们这次被特务盯梢了?”
“所以回家不安全。再说,领导也没批准……”
“那你为什么不打报告申请呢?”
“走得太急。就是打了报告,没准儿也批不下来。”
“那我可以去帮你跟铁头闹啊!”
“……我在车里看见他们过马路了,小家伙长高了,走路也走得很好了……长得越来越象我小时候了……”
“说话了吗?”
安在天眼圈有些红,摇了摇头。
“这算什么呀?三过家门不入,但都碰上了……”
“……小雨一个人带着孩子……”
丁姨眼圈也红了。
安在天干脆把头埋进膝盖里。这个时候,他像个孩子,喃喃地:“……小雨又要带孩子,又要工作,她比我小几岁,看上去比我老多了。”
丁姨叹气:“女人生孩子,都会老的。”
安在天:“我常常后悔要了这个儿子,不是我不喜欢他,不爱他。作为他的父亲,儿子生,儿子长,我都没在他身边。小雨生儿子的时候难产,差点儿把命丢了,可我那会儿正在南京,解放军正百万雄师过大江呢。家里发生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丁姨安慰道:“已经回来了,想也没用了。我听铁头说,老李要调回总部做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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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第三章(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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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是谁?”
“他是你父母和我们的老战友,就是把你托付给我们的那个人,算是你舅舅吧,假舅。三几年在上海做地下工作的时候,我们都叫他‘大白兔’,他公开的名字叫罗进。”
安在天问:“我父亲和我母亲有没有代号?”
“当然有。那个时候我们这个小组一共十二个人,按照十二属相分别起了代号,你母亲叫‘公牛’……”
“我父亲呢?”
“‘毒蛇’。”
安在天冲口而出:“为什么在我党和国民党的烈士档案里,都有我父亲的名字。为什么你告诉我,我父亲和我母亲很相爱。但是在南京烈士纪念馆里,我母亲的名字却和另外一位同志并列在一起,被称为夫妻。”
丁姨没有回答,默默地站了起来,到一边去了。
县城里,蔡大爷在前面带路。小巷弯弯曲曲的,狭长,幽暗。
金鲁生几人在后面跟着,时隐时显。
长着青苔的地面,踏上去滑极了……
蔡大爷又拐过一个弯来,忽然有个东西,冲他的头顶砸来——是一个泡菜坛子,碎了,泡菜和水全流了出来,继而,又融进了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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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第四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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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了,丁姨接起电话,对安在天:“安儿,找你的。”
安在天接过来听,什么都没问,就放下了电话。
丁姨:“要走?”
安在天“哦”了一声。
“吃完饭再走!”
安在天:“不了。我吃剩的半碗饭给我留着……”他急急忙忙地跑了。
那天和安在天一样没吃完饭的人还有蔡大爷,他带金鲁生他们去抓特务,却再也没有回来。蔡大爷牺牲了,但外人还以为是因为他老了,一不留神掉河里淹死了,单位公开也是这么说的,其实他是一名38年的老共产党员。
阿炳的房间里站满了人,有王彬、小胖子、周所长等,周所长一手拎着阿炳的包裹,一手拿着一副墨镜,小胖子手上抱着收音机。王彬站在阿炳的床边,试图叫他起来,阿炳就是赖着不起,还不停地抗议道:“我不走……我要见安同志……安同志不来我不走……”
外面有人喊道:“安同志来了。”
果然,安在天进来了,大家如获救星,都说:“你总算来了。”
阿炳闻声冲过来,一头扎进安在天的怀里。
阿炳哭着说:“安同志,他们要我走,没你我不走的,他们会卖了我的……呜呜……”
安在天抱着他,像抱着一个孩子,安慰他说:“没事,阿炳,没事……”
阿炳的眼泪鼻涕都蹭在了安在天的衣服上。
安在天抬头问:“怎么回事?”
阿炳:“他们要我走,他们要带我去一个没有去过的地方,你也没去过……”安在天问:“去哪儿?”
周所长一指王彬说:“你问他。”
王彬:“铁院长给他安排了新地方,在我们培训中心,可他就是不去,非要
见你,怕我们……”
安在天预感到下边可能是一句不好听的话,示意他别往下说了,转而哄阿炳说:“我知道,阿炳这是在等我,阿炳这是要我陪他一起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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