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罗老师,我……”
“带上你的妻子回家吧。”
“会的。我一定会带她走的,我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异国他乡,我要跟她永远在一起。”
安德罗笑笑:“你以后还会唱《三套车》吗?我想你再唱它的时候,会想起我这个老头儿。”
“一定会的。《三套车》是我们师生二人共同喜欢的歌曲,它的旋律比歌词优美。文字有国界,音乐是没有国界的。”
安德罗一低头,先哼唱了起来,安在天合了进来:“……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
安德罗是一位令美国人头痛的破译专家,四年前安在天重返苏联,跟他学习密码破译技术。三年多来,他们的师生之情与日俱增,这也许就是他不希望安在天走的原因。然而,安在天却必须走了,五天前,他突然接到总部的绝密指令,要他迅速回国。
此刻的火车包厢里,安在天从一大堆衣服中找出骨灰盒,抱在怀里,喃喃自语道:“……小雨,我们回家了……”
火车离开了莫斯科火车站,外面是遮天蔽日的大雪,飞扬在人群的头顶上空……
北京火车站大钟正点报时。
来接安在天的是金鲁生和一个年轻人,两人帮安在天拿着行李。毕竟出国四年,行李多,两大箱,还有几个包。安在天提一个大箱子跟在后面,多年不见,这会儿彼此却都无话,只是默默地朝停在月台不远处的车走去。周围旅客很少,大多是公干人员,少有黎民百姓。
安在天打破了沉默,说:“见面免除客套,车子进站接人,这还是701人的特权,没变。”
金鲁生:“你变了,长见识了。”
安在天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一眼昔日的同事,笑了:“你好吗?”
金鲁生:“我结婚了,爱人和我同姓,是再婚,但对我很好,都有小孩了,一岁零两个月,是儿子,长的像我。”
一辆黑色轿车行驶在北京的胡同里。年轻人坐在前面,安在天和金鲁生坐在后面,安在天不时东张西望,难以掩饰刚回来的兴奋和激动。
金鲁生问:“出去有4年了吧?”
安在天:“3年零91天。”
“黑了。”
“太阳晒的,要么就是雪照的。”
“怎么看你都不见老,反而好像更年轻了,看来还是苏联的水土养你。”
“做客虽好,不如在家。背井离乡,愁肠寸断,还养人呢,折磨人还差不多。”
金鲁生的脸色难看起来,他说:“你说折磨人,我看老毛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在折磨人,专家一拨一拨都撤走了,还把千年百古的老帐一笔一笔地翻出来,这要还,那要讨,简直……就象地主老财!”
“我在苏联听说了……”
金鲁生一指,说:“你看街上,多冷清……”
透过车窗看去,街上果然人影稀疏,有人也都灰头土脸的,一种劫后余生的惨淡。这是一个特殊的困难年代,举国上下处于罕见的天灾人祸之中,大街上自然也是一派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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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第十一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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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回头,小心地问:“听说……我们送去抵债的一火车一火车苹果,他们都要用漏斗漏,漏下去的都不要;宰好的生猪,只要有青疤的也不要,是这样的吗?”
安在天僵着表情,不置可否。
金鲁生:“你说这不是坑人是什么?打老远儿的送去,他不要,难道我们还能拉回来不成?拉回来不都烂了、臭了。那都是从我们老百姓嘴里抠出来的……”
安在天还是不语。
金鲁生忿忿不平地:“我看老大哥已经变成一只老狼了。”
安在天显然想换个话题,说:“听说你调总部工作了,什么时候来的?”
“去年6月。和铁院长一道,他现在是常务副部长了。”
“那701的保卫工作谁接了?”
金鲁生往前边一指:“他,小童。”
安在天客气地:“哦,童处长。”
童副处长回过头来:“是副处长。你在的时候,我是金处长手下的保卫干事。”
安在天:“提得不慢!”
金鲁生打断他的话:“没你快。知道我们现在该喊你什么了?”
童副处长又回头:“安副院长。”
金鲁生:“不知道吧,当副院长了。”
安在天笑了,说:“你的消息真灵,看来‘铁嘴‘已经变成‘铁耳’了。”
“什么灵不灵的,文件都下发好几天了,谁不知道?不知道的不是瞎子,就一定是聋子。”
安在天和金鲁生并肩走在总部大楼的一条走廊上,皮鞋踩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回声。那么长的走廊,两边那么多的办公室,一路走来,居然看不见一个人影,也听不见一丝人声。
铁部长办公室是个套间,外间为秘书所有。这会儿,他正在听下面人汇报工作,却突然站起身来,兴奋地跑到外间,对李秘书:“那小子进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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