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划着独木舟,在幽灵岛消失的地方盘旋了很久。弥漫在半空中的火山灰,结成了一团团奇怪的云雾,遮蔽住天空,使太阳变成一个惨红色的火球。我凝视着随波浮沉的无数黑色火山浮石,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恶梦。回想起在岛上的经历,心中还有一些余悸。想不到它和冰山一样,也是极不稳固的落脚点。如果我没有找到埋在水下沙滩里的漂木,没有及时做成一只独木舟,没有从火海和石雨下逃出来,后果真难以想象。
不过,它也给予了我一个有益的启示。环洲很可能是一座圆环形的小岛,在那儿能够找到古代沉船水手的遗迹。我瞅着刻满字迹的船板木,心里不禁又翻涌起了新的勇气和幻想,我决不放弃这个线索,一定要设法找到它。
海流卷带着失去操纵能力的独木舟,漂离了灯光闪烁的岛群,在夜海上漫无目的地漂荡着。抬头看,满天星斗一眨一闪的,似乎都在嘲笑我无能。我又恨又恼,大海为什么夺去我的船桨?海流为什么把我带到有人居住的岛屿面前,却又不让我登岸?我在海上寻找船板木上记载的古代沉船水手的遗迹,自己的遭遇也和他们差不多。所不同的,只是他们被困在一个名叫环洲的小岛上,我困在到处漂流的独木舟上而已。说起来,也许我的处境比他们还不如。
不成呵!我一定要设法摆脱海流的控制。要不,一切都听凭它摆布,带着我在太平洋里兜一个大圈,也别想找到一条出路。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把小海鸥又放出去。它能够在海上自由翱翔,从空中俯瞰海面,是沟通我和外部世界的唯一的桥梁。
小海鸥飞走后的第三天,我远远瞧见一座小岛的影子,它像是一个小黑点,隐藏在重重叠叠的波涛后面。起初,我以为那是一只船,但是它却动也不动一下。经验告诉我,这必定是一座海岛。
由于海流的作用,我的独木舟始终无法靠近小岛,最后我打定了主意,握住那块珍贵的船板木,纵身跳进了海中,挥着手臂朝珊瑚岛游去。我终于冲出了湍急的海流,踏着沙子走上了海滩。
这座小小的珊瑚岛比我想象中更为美丽,像是缀在碧蓝色大海上的一个花环。岸堤上碧绿的热带树林和许多奇异的花卉,映着堤内平静的礁湖,和我的故乡古荆州城边的许多浅水池塘相比,别有一番情趣。更加诱人的是,清澈的水底隐隐露出了一些红的、黄的、白的珊瑚枝的影子,像是有谁特意在水底珍藏了一片玉石雕琢的树林。
我爬上树,摘了许多果子,饱餐了一顿,又吸吮了甜滋滋的椰子汁,恢复了精力。心想,这儿就是船板木上所说的那个环洲吗?我开始寻找那些古代沉船水手留下的遗迹。可是找遍全岛,也没有任何人类的遗迹。
热带海上的珊瑚礁往往成群分布。我想,附近如果还有礁岛,顺便再去看看。于是我爬上一株大树,一看远处,果真还有几个小岛,在水上形成一条弧线。细细一数,连同这个环礁,共有七座岛。
我砍倒几棵树,扎了一个木筏子,用一根树枝撑着,朝新岛划了过去。登上新岛一看,也是一座环礁,仍然没有古时人们留下的遗迹。我不死心,接着又驶往另一座岛,仍是两手空空离开,没有捞着任何东西。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座珊瑚礁了。远远望去,岛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四周恶浪汹涌,和这几座小岛的绮丽风光大不相同。我感到十分纳闷,为什么在同一串岛群里,竟有截然不同的两种面貌?难道它是大海的弃儿,没有分得半点钟爱吗?我隔得很远,也能隐隐听到那儿怒潮澎湃,清楚瞥见飞溅上天的浪花,使人不寒而栗。在这种情况下是很难接近岛屿的,如果在慌乱中被冲离了木筏,就会必死无疑。
我盘算着:值得为它冒险吗!忽然灵机一动:平静的水面决不会发生问题,只有遇着这样的险礁,才可能触礁沉没,没准儿我要寻找的线索就在前面呢!
我下定了决心,仔细把木筏加固,就鼓起勇气驶了过去。
这座礁岛旁边的水势果然特别险恶,像是在拒绝来访的客人,用一排排巨浪筑成水墙。奇怪,这儿无风,为什么却有掀天大浪?仔细一看,原来这儿有两股急流交汇,加以水下暗礁密布,更增添了水情的复杂程度,成为一处极其危险的海区。
此刻,我不可能仔细琢磨它的一切秘密。越靠近小岛,航行越危险。波涛一下又一下把我的木筏抛上天空,再哗地一下落下来,震得我几乎没法坐稳身子。为了防备不测,我趴下来,双手紧抓住筏面,不敢稍微放松一丁点儿。
波浪像重锤一样,砰砰击打在木筏上。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木筏忽然散开了。“坏啦!”我一把抓住那块珍贵的船板木,就沉下了水。
由于大声呼喊,我咕噜噜地喝了几口海水。当我晕头晕脑地被一股上升水流攫住,重新浮起来时,一眼瞧见了一根筏木,我连忙伸手紧紧搂住它,这才稳住了身子没有再沉下去。我抱住这根木头在惊涛骇浪里翻滚了无数次,最后竟稀里糊涂地被冲到了岸边。我连忙攀住礁石登上了岸,气喘吁吁地往前奔跑,躲避狂涛的袭击。待到我立住脚跟,回头一看,那根救了我的性命的木头已经被潮水卷走了。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登上海岛最高处,发现岸堤后面也有一个礁湖,平静的湖水和海上的怒涛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心里想,这是这个岛群的最后一个环礁,它会是我要寻找的环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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