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陶伯的手艺没何师傅那么好吗?”
“我们外行人怎么知道呢?在我看来,各有千秋吧?”赵叔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其它别的,“要说陶伯的手艺是最得老师傅真传的,可是活儿慢,件少。而何师傅可不同了,虽说他入门比陶伯迟了半年,按辈分算是师弟,可他年轻,脑子活络,做的木工简朴实用却样式翻新层出不穷,按阿胡的说法,比较适合批量大货开发的设计,所以就看中何师傅了。当年陶伯可是也想着进盛林了,没想到这事让师弟给抢了,风头都让何师傅出尽了,他身为师兄,却落了个不如师弟的名声,而何师傅又太过骄傲,不太把陶伯放眼里,于是两人的关系就在那个时候开始慢慢恶化,最后形同路人。幸亏后来陶记木公开始有了点起色,陶伯的脾气好一点了,才不像以往那样针对盛林跟何师傅了。”赵叔想了想,又补充,“当初啊,何师傅会赢陶伯,我想还有一个原因是何师傅他女人留下的钱多少也派上了用场。”
“何师傅的妻子?”
“对,就是周家的女儿。周家好歹也是庆云镇的大家,再怎么没落,也会有那么些遗产留下来吧?何师傅的女人是周家最后一点血脉,不留给她还留给谁?那既然留给了她还不都是何师傅的。恐怕何师傅用了这些钱,也入资盛林了。要陶伯也掏得出这笔钱,那这大师傅不定也许就是陶伯呢。”
“那就是阿汉的妈妈吗?可是,在何师傅的葬礼上,我怎么没见到她?”
“她早在阿汉出生不久就死了,命苦的女人。”赵叔摇头。
“要说何师傅也可怜,娶了个妻子早死了,生个儿子又脑子有点问题,而自己呢?也这么意外地就去了。能做大师傅又有什么用?人走茶凉,听说早几个月,那盛林的人就又在打陶记木公的主意了。”
“你是说盛林想吞并陶记?”
“不能说是吞并,形式不同。那胡厂长三番两次请陶伯到他们盛林,不知道是不是何师傅设计出来的产品出了问题。”赵叔解释,“要陶伯真去盛林,陶记木公的牌子可就也变成盛林了。”
朱斯亮的脑海里,想起了何师傅死的时候,出现的那个陶记木公的藤箱。不知道何师傅死之前,有没有去过陶记木公,见过陶伯呢?
在陶记木公,陶伯边低头给一张翻新的梳妆台刷漆,边听从鸡场回来对自己与何洪镜的事情问个不停的朱斯亮提出的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显得有点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何洪镜?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何师傅回来那天陶伯你没见过他?”
“笑话,我干嘛要见他?那种自大的家伙,他从来没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我干嘛要自讨没趣去见他?”陶伯忿然,把刷子扔到一边,“是,我这个做师兄的,穷,又没他那么有本事,可我毕竟是他的师兄,他怎么就不知道尊敬一下前辈?”
对于师兄弟之间的纠纷,特别是一个活着的人对一个死去的人的怨愤,朱斯亮没办法调和,直楞楞地看着陶伯边刷边嘟囔:“是,盛林的大师傅,威风,咋威风到比我这老家伙还先走一步了?哼,看我这个陶记木公,没盛林名气大,没盛林赚钱,可它是属于我的,它是姓陶的,他那什么盛林,是谁的?跟他何姓?呸,还不是姓胡的。到头来什么都没捞到,反把自己的命给丢了,值得吗?”
“所以,陶伯你恨何师傅?”朱斯亮推测,“所以对他的死,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反而觉得活该?”
“嘿,你这话说得。我干嘛去恨他?没这个力气。”陶伯把刷子拣了起来又开始刷漆,“当初做徒弟的时候就受够他的气了,现在自立门户了,恨他干嘛?恨人伤脑筋,费精力,我花费那么多脑汁体力去恨他,他能给我补回来?再说盛林的客户是什么东南亚的什么人,用他家具的人谁知道他的名字?看看我,一个小小的陶记木公,用我的产品的人都知道,陶记木公的陶伯了得,看看,遭遇完全不同。”
“我听说盛林找你去做大师傅呢,陶伯,你答应了?”
“呸,什么玩意儿。几年前盛林创立的时候不赏识我,现在我这匹千里马不用伯乐也闯出点名堂来了,就想着来拉拢我了?”陶伯神气地直言直语,“我干嘛要看他们脸色做牛做马?我这不活得滋润?他们也忒没点良心,何洪镜还在外头跑业务,就想拾掇着把我收进厂里,这不是背后捅他一刀么?这么缺德的事,我可不干。我就偏看不上他们。”
陶伯这副模样,直觉让朱斯亮松了口气。
虽然死去的孙胜,以及何师傅,都跟陶记木公有关系,可是,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显示,他们的死就跟陶伯有所关联,所以朱斯亮之前虽然怀疑何师傅的死跟陶伯有关,但现在看来,似乎陶伯并没有问题,朱斯亮看陶伯越刷越说越带劲,问了一句,“陶伯,弄好了这梳妆台,该修理我的那张椅子了吧?”
“怎么,你赶着走哇?”陶伯头也没抬,“要先弄也得等我把阿桃这张梳妆台弄好了再说?”
“这是阿桃的?”陶伯一句话倒提醒了朱斯亮,今天早些时候,自己见过阿桃,还有使劲儿拍马撵过去的陶成材。
52书库推荐浏览: 煮糖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