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老习惯,他把行李袋打开了,掏出了一个黑色的记事簿跟一支钢笔,在纸上唰唰地记录起来。这是学他一个老同学的习惯。一只手边写,另一只手边掏出了手机,拨了个号,打了出去。
“喂,周吗?麻烦你帮个忙。”
“帮我去G市飞鹅西路256号找一个叫孙胜的家人,看看他和他未婚妻出了什么事了。”
“他本人死在庆云了。后来又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所以我有点担心,想查一查。”
“你想知道详情的话等我回来再告诉你,就这样。”
朱斯亮挂了手机,在烟雾绕缭中沉默下来,脑子里却转个不停。把三个因意外死去的人的共同点剔除,剩下的疑问还是有很多:
孙胜的死是因为机器操作失误,问题是孙胜为什么会跑到盛林家具厂里面去的?店铺老板说他去盛林之前就很生气,是在气什么?按道理来说,厂房并不会随便放不相关的人进厂的,那为什么最后赵主任却把孙胜带进了厂里,第二天还出现在车间?钟岁安说孙胜死的前一天,上过平远山,而且还因为认错人跟他吵了起来,他的死,跟这事有关系吗?最让人耿耿于怀的是自己看到的胳膊上的那块深色伤痕,那是尸斑吗?如果不是,那会是什么造成的?
接着是何师傅的死,他因为失足掉进水沼而死。表面上看似乎最不可疑。只是,一个半年没有回来的人,在回来的第一天就意外身亡,这件事本身已经很让人惊讶了。
至于今天死去的阿桃,何师傅死后她的举动就很反常,特别是在何师傅下葬后,跟自己,还有苏展都说过,她曾经做过一个梦,她说那个梦的用意是什么?在本来该上班的时间,居然跑上了平远山,她是去找谁?做什么?而且,朱斯亮打开了手机,看着拍下来的那个崖上豁口的脚印,许久,他才开始把现场最初始了解到的东西都记在记事本上。
孙胜:6月4日,游客,盛林家具厂,机器操作失误,尸斑(?),陶记木公椅子,
何洪镜:6月10日,盛林木工师傅,水沼,溺死,一件外衣,一件棉纺背心,一件衬衣,脖子上的印痕,陶记木公藤箱,
阿桃:6月15日,富民旅馆招待员,平远山崖,摔死,叶葫莲,轮廓清晰的脚印,陶记木公梳妆台,
所以,反过来假设,如果这三个人的死都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那么凶手杀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朱斯亮在记事本上写下了这三行字:
孙胜——陶记椅子
何洪镜——陶记藤箱
阿桃——陶记梳妆台
犹豫了一下,朱斯亮再在何洪镜后面加上,“盛林师傅”。
看起来,这一连串意外的发生还是跟陶记木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朱斯亮合起了记事本:可是,陶成材哪去了?
按照陶伯的说法,这些有问题的家具,都是他负责进料,由他制作的话,这当中最清楚会让人丧命的原因的,应该就是他了,可是他上哪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朱斯亮就赶到了离旅馆五十米开外的陶记木公。很可惜,陶记木公今天居然没开门,这让朱斯亮感到有点困惑。等隔壁那条巷子传来脚步声,一身丧衣的陶伯走出来的时候,他才有点松了口气。
阿桃死了,而陶伯很喜欢这个跟他儿子确立了恋爱关系的女孩。庆云镇的人对意外曝死的人很忌讳,生怕尸体放久了,死者的仇恨聚集在人间会产生难以消解的怨气,于是主张尽快下葬,就像上一次出事的何师傅一样。今天就是阿桃下葬的日子,看来陶伯应该是去参加阿桃的丧事所以才没有开门做生意。
朱斯亮跟在一脸悲伤的陶伯后面,虽然觉得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显得不合时宜,但他忍不住不问,“陶伯,小陶师傅呢?”
陶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那崽仔没回来过夜。”
没回家?朱斯亮推了推眼镜,觉得奇怪,但没做声。那他应该会出现在阿桃的葬礼上吧?
朱斯亮跟着陶伯穿过了那条田心子巷,来到了阿桃家。远远地,便听到了里面传出阿桃的母亲哭泣的声音,还有男人骂个不停的埋怨叱喝。院子门口蹲着一个人,朱斯亮认得那是阿汉。陶伯走在前面,看到呆呆地蹲在门口直盯着院子里的尸体的阿桃,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进去,那阿汉却挪开一边让出了位置让陶伯进去了,看了一眼朱斯亮,便又飞快地垂下头去。
“陶叔。”阿桃的父亲,水果店的男人跟陶伯打了声招呼,看看门口的阿汉,觉得碍眼,走到他面前便提起了他,“去去去,你给我回家去。”
“不,阿——桃——”阿汉使劲摇头,双手扒着门边不放。
“老里,算了算了。”陶伯劝。
“这可不行,那不还叫人看笑话吗?”老里羞恼地使劲想把阿汉推出去,“你这傻儿子,给我滚回去,别给我丢人现眼的。”
“老里,都什么时候了?还吵?”陶伯猛地喝了一句,老里似乎怀了一肚子的委屈般吼了起来,“吵,就吵又怎么样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在人前是怎么样的?都说我是窝囊王八。鸠占鹊巢,你他妈的我帮人家养了十多年的闺女,挨过苦受过累了,没等她好好孝敬一下老子,她偏跟他老子去了,现在好象是我做错什么了?”老里吼着吼着便变成了哭腔,“他娘的也是个闺女啊,我熬大半辈子养活了她,怎么一眨眼说没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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