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几点钟了。怎么我的表不走?」邵平问。老伍接口道:「我的表早就停了,它是停在凌晨三时十分。」二人都惊讶道:「奇怪,我们的表也停在三时十分。」
邵平默然,因为他的表也如此。这只有一个假定,在三时十分,他们忽然进入这个特异的环境,时间停了,方向也迷失了,景物也变异了。这是一个甚么地方,天堂还是地狱?
走不了多久,前面隐隐有民居的影子。
邵平等都十分惊喜。在这时刻,只要能重见「人烟」比什么都还可爱,甚至投入敌人怀抱,也在所不惜,总比较有一种「脱离人间,无所适从」的感觉好。
愈来愈近,那些房屋渐渐显明,是越南农村的标准房子,矮小而不起眼,疏疏落落,看来只是一个极小的村庄。
只要是民居,不是军营,这对他们来说,便比什么都好。虽然在进入民居时,他们也时时警惕,是否有敌军埋伏,不要堕进陷阱中。
他们走进村落,村内风声呼呼,全无灯光,好像村民都已逃走一空。
「又是一个废墟!」老伍带著失望的声调道。
「试试敲敲门看。」邵平上尉吩咐。
老伍去敲敲最近一所房屋,那知手一堆,那门应声而开。
他走进去一看,见一些稻草随地乱铺,连桌椅都没有,好像根本就不是人住的。
其他的人去敲打另一些房子,情形也是一样。
邵平叫一个懂越语的士兵,在屋内大声问,「有人吗?」
叫了几次,没有回答。
韦利对邵平道:「我知越南人逃避战祸,有很多躲在山洞或地道中,试瞧瞧这屋子有无其他通路。」
邵平点头,即命人将屋中所有稻草搬去,检查整个房屋,看看有无出入机关。
一个叫罗拍的年轻士兵,找了一回后。兴奋地道:「有了,这几块泥砖是能移动的。」
他把泥砖一块一块揭开,地下果然出现一个洞口,可容一人出入,用手电筒一照,下面是一条地道,深约丈余。
「我跳下去看看。」罗柏自告奋勇。
罗柏跳下那地道中,只听他叫:「这地道好长,好大……啊,有许多许多支路,四通八达……」他叫得几声,便渐去渐远,以后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邵平上尉和众军士等了好一会,不见他出来,韦利道:「不好了,也许他迷了路,要不就是发生什么意外。」
「我和你下去看看。」邵平道。
他吩咐老伍点燃一根香烟,如果在两根烟烧尽后,仍没有他们的消息,应立即带领其他十二弟兄离开此地。老伍挺起胸膛,庄严地答应了。
邵平跳下地道中,用手电筒一照,起初像是极短的一条通道,但一拐弯,走下了几级石阶,又转一个弯,前面豁然开朗,地道四通八达。
韦利跟了过来,对眼前的环境,也为之咋舌。
「这样大的地方,罗柏九成是迷路了。」
「那边似乎有一点微光,我们向那个方向走去看看。」邵平道。
他们向前走去。看似笔直的通路,但走了几步,前面又有土墙拦阻,必须转弯。连转了七八次,两人都感到昏头昏脑,简直不知道哪一处是来路。
犹幸那有亮光的地方愈来愈亮,他们决定不顾一切,只朝那光线走。
走了约半个钟头,才来到那光线之旁,原来是一个洞口,约可容二三人通过,有扇木门,这时打开了一线,漏出里面的灯光来。
邵平与韦利对望了一阵,不知该不该进去。
韦利道:「这里面一定有些秘密,不看看心有不甘。」
「我也是这样想,宁可赔了性命,也要进去瞧瞧。」邵平道:「我走在前面,你和我保持十码的距离。」
韦利点头,邵平便轻轻地把门户拉开。跳了进去。
里面灯光照耀,竟是另一个天地,有街道,有房屋,俨如一个市镇似的。
邵平的步伐略一停顿,起初还担心这是越共军的营地,但细看一些店铺内有老百姓营业,从衣著看来都是普通的村民。
他和韦利打个眼色,二人先走到一家食物店中,向一个老头招呼。韦利会说几句越语,问道:「老伯,这是什么地方?」
「这叫黄龙镇,两位是初到此处吧?」老头很和气地说。
「不错,我们迷途了。」韦利展开一张简单的地图:「请问老伯,这黄龙镇在哪一处?」
老头子一见地图,笑道:「这地方在地图上是找不到的,因为它根本就不在地面上。」
于是他解释,自越南战乱以来,他们一些善良的老百姓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最后选择躲到地下来,起初只有十余户人家,后来闻风而来的老百姓愈来愈多,现在已有千余户了,他们自己设有发电站,在地下耕种自食,与外间不闻不问。如非亲友相引,外人是无法找到这一处地方的,他认为韦利和邵平能找到这地方,是一种巧遇。既然来到了,不妨住十天八天再回去,作为他的客人。
「我们是美国士兵,你不觉得讨厌?」韦利问。
「我们并不讨厌美国人,讨厌的只是战争。战争令我们妻离子散,相信你们也遭到同样的痛苦。你和我都是身不由己,我们都要受幕后人的指使,任人安排。直到找到这世外桃源后,我们才算真正获得自由,不受人差遣,不受人压迫,现在是无牵无挂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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