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他更发现一种新的原理,使他废寝忘餐。
他认为植物能够活上几百年,是因为它们比人类多一种因素,把它注入人体的血液内,说不定使人类也能活上几百年。
经过几个月的钻研,他已从一棵树木中抽取一瓶精华的液体,准备注入自己的体内,作为实验。
这是一个勇敢的尝试,谁也不知道会发生甚么后果。
他预先写下了日记,表示他已注射进这种植物的液浆,万一有甚么不测,可作为后人的范例。
然后,他小心注射了一筒植物液浆进入右臂,躺在床上,观察它的反应。
开头似乎很顺利,他一点也不觉得有甚么不良反应。但是第二天清晨,他发现一件怪事。
他的右手掌有点隐隐作疼,手背的皮肤逐渐变成树皮,五只手指变成五条小树枝,并且长出了些绿芽来。
这一瞥令高培狂叫起来,但是屋内并无他人,没有人听到。他知道自己注射的液体果然发生作用了,但所发生的不是他期望的作用,而是完全出乎意外的效果。
到了中午,他的右手简直变成一根树枝一样。
这情景真可怕。高培毅然下定决心,要把右手砍下来。
他在齐腕处割断,自己忍著痛苦敷药,宁愿牺牲一只手,也不愿生命受到牵连。
这只砍下来的植物怪手,摸上去就像柴皮一般。
他不愿意见到这东西,把它拿到后园去,深深埋在泥土底下,想在记忆中忘掉它。
这一切的经过,他也把它详细纪录在日记簿上。
高培以为这次灾祸已经过去了,但想不到三天过后,他的右臂断腕处,继续长出树叶嫩芽,那植物的质素还在继续扩展。
这件事情太可怕了,高培那断了手的臂膀,继续变成一段树枝并且逐渐向上发展。
看来他的全身血液都已受了影响。现在不是再砍下一只手、一段肢体的问题,高培想到这里放声大哭,他想不到一次科学实验竟带来这样的恶果。
他不怕死,如果一下的剧烈变化,使他离开人间,他并不畏惧。但这种慢慢的折磨身体逐渐变成一棵植物使他心胆俱寒。
「必须去找医生想想办法!」他产生一线最后的希望。「如果把全身的血液换过,也许能改变我的命运!」
他用左手去揩脸上的泪痕,但当手指接触脸颊的时候,竟生出一种冷硬的感觉,他惊骇地一看,不知何时,这左手也变成一段树枝。
这种惊人的速度,令他震骇欲绝。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向门外跑去,希望能赶得及开车到二十里外的市镇求医,当他扑到汽车旁边的时候。他的两脚已有一种肿大的感觉,低头一看,不觉叫一声苦,两脚所穿的鞋子已经爆裂,有些树叶从里面长出来。
他再也不能开车了。
「天啊,你为甚么对我这样残酷!」高培仰天长叹。
一句叹声未了,他的身已逐渐乾硬,变成一棵树干,竖立在他家的园子里。
这半天内,他经历著最大的痛苦。他的内脏和全身的筋骨都在起著剧烈的变化,耳边隐约听见「必必剥剥」的声音,彷佛身体的细胞在分裂著,他的身体也在向上增高,向横扩展。
到了这天晚上,他的头部已看到自己那二层楼房子的屋顶,他的两条手臂已横伸出一丈多长。他的身体宽大了数倍,要两个人合抱才围得过他的树干。
这种增长过了二天才缓和下来,他渐渐定了型了,内部的疼痛也没有那么厉害。
高培从一个人变成一棵树,他再也不需要饮食,不需要穿戴,不需要为日常的任何百物而烦恼。但最痛苦的是他有思想,他不甘于成为一棵树,永远站在花园里。
他对那些仍然自由自在地活著的人类充满了恨意,他恨不得杀死他们一两个,免他们活得那样高兴。
他的眼睛能望见一二哩外的农庄里,有许多人在活动,可惜没有一个人走近他身边来,他虽想杀死一两个,却无从下手。
他想大叫:「我是科学家,为了改善人类的前途。却得到这样的下场,你们忍心吗?你们……这些蠢材!应该变成树木的是你们,不是我。」
但是他一句话也叫不出声来。他痛哭,眼泪从树干流下来,别人不知,还以为是露水。
一天,有一辆汽车驶到他家门前,进门的是他的好朋友许教授。还有许教授的朋友唐先生和唐太太。
一见了这些人的面,高培又悲又喜,说不出是甚么滋味,他大叫:「老许,我在这里,你们看,我的遭遇多么悲惨!」
可是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叫声。
许教授推开花园的门走进来,一面行,一面说:「高培是非常好客的,他一定会欢迎你们两位的光临,他研究的植物生命力,精采极了,他很快就会得到诺贝尔奖状的。」
他们一直走到屋里去,许教授大叫:「高培,高培,我来了!」但走遍整个屋子都没有人。
「奇怪,他到哪里去了?他的车子在外面,证明他没有出去。可是人又不在屋子里。」
「瞧,」唐太太发现了高培的日记:「他的日记簿还打开在这里,好像刚刚写成不久。」
许教授过来看了一眼,皱眉道:「高培的胆子太大了,他不应该一个人做这种危险的实验,把树木的液浆注射到身体内,万一有甚么意外怎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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