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来到这里时,她清楚的意识到,她将那个陪着自己的人弄丢了。
她将头抵在唐时的肩膀上, 眼泪汹涌而下。
太丢脸了, 她想,她在唐时面前哭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每次都是一点形象都不顾的嚎啕大哭。
唐时僵硬的站在原地, 平时的能说会道仿佛都离他远去了。他缓缓抬起没拿武器的左手, 覆上楚夭的背。
感受到肩膀处传来的湿热,他干巴巴地道:“不胖不胖,我家双宜现在是美妞了。”话一说完,他就想扇自己一个耳光。
明明想安慰她,结果却让她流泪流的更凶了。
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能体会到自己有多么的笨嘴拙舌。
印象里,楚夭只在他的面前哭过两次,这是第三次。
第一次,那是他们刚刚见面的时候,彼时楚夭只是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娃,跟着母亲来庙里上香祈福,她偷偷溜到后山去玩,为了把掉下来的小鸟送回鸟巢爬上树,结果下不来了,最后被当时路过的他救下来。
那时她就是趴在他的怀里哭了半天,后来送了他一只玉做的小兔子当谢礼。
第二次,是楚夭的父亲亡故。他还记得他赶去见楚夭时,对方一身缟素,面白如纸,看到他的时候就红了眼眶。后来当她擦干眼泪,抬起头,眼神坚定的看着他时,他便明了她的选择。
那时他们早已定亲,只等着她及笄礼后就会嫁他为妻,可是因为忠勇侯身亡,她不得不奔赴战场,代父从军。
一晃便是十年,他守着两人的承诺,等着她解甲归田,却没想到等来的是她身陨殉城的消息。
那一瞬间,他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被自家大哥制住了,探听消息的门人依然跪在地上,但脖子上有着明显的掐痕。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在家发疯,连大哥都不敢多说他一句。
看着家人担忧的眼神,他本想让他们放心,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原来真的有一种痛苦,让人连泪都流不出来,连话都说不出来,明明没有受伤,心口却仿佛被利器穿透,疼得喘不过气。
唐时深吸了一口气,当时的情绪他不想再回忆。
幸好,他重新找到了她。
他收紧手臂,将楚夭揽在怀里,“双宜,我很高兴,我……从没想过会真的找到你。”他能够在另一个世界醒来已经是夺天之幸,怎敢奢望还能和双宜重聚?
这些年的寻找与其说是怀抱一丝希望,不如说是执念。
楚夭此时也将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她终归不是寻常的弱女子。
将眼泪擦了擦,再抬头时,除了眼圈比平时红了些,别人看见绝想不到她方才哭得那么厉害。
她看着唐时,“我才要问你,你是怎么过来的?”她的死亡可以说是必然的结局,毕竟大梁腐朽,内忧外患,她挡住了多少卖国求荣者的路,但唐时的身份与朝堂又没关系。
蜀中唐门,以暗器家族之名饮誉江湖,彼时大梁对中原以外的地区早已失了实权,仅仅剩下一个名头,而在蜀中之地,更是只知唐门不知朝廷,唐氏族人可称得上是那里的无冕之王了。
不过唐门之人与朝堂没有干系,在江湖上的名声要更大些。
当初唐时来她家提亲,不知被唐家家主和老夫人教训过多少遍,只因她的身份是侯爷嫡女,和朝廷有了联系。
而她爹对唐时更是哪哪都看不上。
在她爹看来,自家闺女长得漂亮,性子温柔,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哪里有人配得上?而唐时那个臭小子一脸花花像,一看就不是好人,像这种狂蜂浪蝶必须被消灭掉!
楚夭当时夹在父亲和唐时之间真是哭笑不得,好在后来她爹总算勉强认了唐时这个女婿,然后……后面的事就没必要再说了。
像唐时这样的家世,只要他自己不作死,怎么也不会出事的,何况习武之人寿命比普通人更长,而唐时的天赋是众人有目共睹的,若不是他整天跑出去,说不定连家主的位子都是他的。
唐时本来还想打哈哈,结果一被楚夭的眼睛盯着,就把实话说出来了,“我那时候脑袋发疯,要去给你报仇,然后就把刘成忌杀了,杀了朝廷命官嘛,肯定会被追捕的,后面就……”他抬头望天,想凭这种姿势躲避楚夭的注视。
但是楚夭的眼神有如实质,他还是没坚持住,低下了头,“你别放在心上,这不怪你,我当时本来就因为练功走火入魔了,没克制住自己也正常。”
楚夭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拍了上去,“你是傻瓜吗?”她的心里却是又愧疚又心酸,还夹杂着疼惜。
走火入魔?这话骗鬼去鬼都不信!
唐门的武功她又不是不知道,两人相识那么多年,早就相互把对方的家学了解了个彻底。
说起来,其实唐门的武功和她家的楚家枪很相似,都是偏向于外攻攻击,楚夭擅长各种兵器,唐时则是精通暗器了。
虽说二者都有内功心法,但绝没玄妙到可能走火入魔的地步。
这种一听就知道轻飘飘什么实话都没说的话,他也想拿来骗她吗?
“唐时,你说过你不会对我说谎。”楚夭的语气很认真,她正常情况下不会叫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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